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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妈出车祸,心脏插入了碎片,情况很凶险,是贺闻彦医生救了她。”安泊林说起贺闻彦,眼睛流露出不掩饰的赞赏和敬佩,“他在手术室待了十几个小时,替我妈做完手术累得直接晕倒,我一直很感激他。后来还写信感谢过他,他给我回了一封,说他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很依赖他妈妈,还让我好好学习。我没想到,我后来竟然认识了他的儿子。” 贺昭怔了怔,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样的贺闻彦。 贺昭问:“你那时候多大?” “十一岁,我是单亲家庭,多亏了贺闻彦医生让我没沦为孤儿。”安泊林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贺昭笑了笑:“他应该是个挺不错的医生。” 在贺昭的记忆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接到医院的电话,贺闻彦总是二话不说就往医院里赶。他的耐心和温柔似乎全都留在医院里,经常回到家都是一脸疲惫不堪,一点儿小事就烦躁发怒。可能是手术不太成功,也可能不是,贺昭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贺闻彦的心情有时候会非常不好,他会要求贺昭保持绝对的安静,要求林佩玲不要打扰他,把他们完全隔出他的私人空间。 贺昭不止一次暗暗埋怨过,贺闻彦连病人什么时候喝水都要管,为什么从来不管林佩玲的处境和为难?贺闻彦觉得爷爷奶奶不喜欢林佩玲是小事,觉得贺昭生病是小事,觉得林佩玲迫于公婆压力或者真心喜欢孩子冒着生命危险生下贺昭很蠢,觉得所有的家庭矛盾都没有必要也不必放在心上。或许他就是这么长大的,父母对他有所要求和期望,那就完成。父母觉得他该结婚或者再婚,那就相亲。解决这些不重要的小事,是为了能更心无旁骛不受影响地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对于贺闻彦来说,应该只有生死是大事,其他的全是小事。就像他不会在乎贺昭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情绪怎么样,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要把握好人生的大方向——考上好大学做份有用的工作。 但听了安泊林的话,贺昭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贺闻彦在拼尽全力去救人。人的精力时间都有限,当一个人在一方面付出很多,意味他就会忽视其他部分,他和林佩玲就是被忽视的那一部分。 他不知道他该敬佩他,还是该继续埋怨他。 “贺闻彦医生回校当教授,我研究生肯定选他当导师。”安泊林笑着开玩笑,“到时候靠你多多给你爸吹点耳边风了。” “我?算了吧,”贺昭说,“你这么聪明勤劳有用,他肯定欣赏你多过我好不好?” “诶诶诶,还说我,你一听贺昭是贺闻彦的儿子,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你都没这么看过我。”林茂修酸溜溜地说。 安泊林有些无奈:“哪有。” 林茂修叹气:“你就有。” 沦为他们调情工具人的贺昭拍了拍沙发:“我说,你们能不能顾及一下病人的身心健康?” “你这气色红润,细腻有光泽,不是精神挺好的吗?”林茂修说。 吃果盘吃得正欢乐的姜林闻言看了眼贺昭,终于说上了话:“我也觉得我哥这一次生病,精神很好。” “你要是有时间连着三天不用学习不用上课不用早起,天天睡完吃,吃完睡,你会比我还红光满面。”贺昭说。 “说得也是,不用三天,一天就够我开心了。”姜林唏嘘。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林茂修和安泊林还赶着去附中那一带看房,顺便带走了姜林。 贺昭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易时收拾桌子上的垃圾,忽然问:“你知道我们小区叫什么名字吗?” 易时:“不知道。” “哥哥,你真了不起,住了这么久了,连小区名都不知道,你怎么点外卖的?”贺昭有些惊奇。 “外卖软件上的地址是你填的。”易时看了他一眼。 贺昭想起来了,点外卖火锅那一次,他确实顺手添加了地址。 “我们小区叫,朱陈村。”贺昭说,“我妈很喜欢这个名字才选择这个小区。” 贺昭瞥了眼易时,果然,他一副这是什么鬼名字的表情。 “什么表情,你该不会以为是小区的人都姓朱或者姓陈才叫这又村又土的名字吧?文盲,这是源于白居易的一首诗,”贺昭其实也就只会那两句,随口念了出来,“徐州古丰县,有村曰朱陈。一村唯两姓,世世为婚姻。没想到,我妈还真在这儿找到了真爱。” “挺好。”易时说。 贺昭不知道他是说这个小区名还是林佩玲找到真爱挺好,伸出脚在他小腿上踩了一下:“你中文为什么说得这么好?” 贺昭连着两个问题都问得没头没尾、毫无关联,但易时还是回答了:“外婆有一段时间听我说英文会生气,听见蹩脚汉语更生气。” “你有时候是不是也怕我生气?”过了一会儿,贺昭问。 易时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然你为什么那么听我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贺昭接着说。 “你让我做什么了?”易时问。 “很多啊。”贺昭说。 易时眸光落在他脸上:“你为什么要生气?” “对呀,”贺昭慢吞吞地靠在沙发上,似乎很认真在想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