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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翎一直没把它放在心上。 他跟所有小伙伴一样玩闹,一样学习,一样成长。 直到五岁那年,父亲突然因车祸去世。 小傅翎痛哭不止,许久没有人哄他。他自己好不容易抹干净眼泪,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双眼红肿的母亲,身穿素衣的姐姐,庭院里飘下的落叶。 全都像照片一样定格了。 而他在照片之中。 原来“主角”是这个意思。 人生中所有东西都是被设定出来的,不用他自己思考,前方已经有定下来的命运在等着他。 他的母亲、姐姐,全都是纸片人,就连刚刚逝世的父亲,也不过是因为剧情需要,所以退场。 他自己,甚至不需要任何过度的情绪,因为一旦他情绪波动过于剧烈,整个世界就会被暂停。 仿佛一个冷漠却宽容的大人,用仅有的耐心停下步伐,留出一段时间,等着他这个不懂事的主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继续往前走。 傅翎不想当这个主角。 他试过对自己动手,但是他自己造成的那些伤害都对他免疫。 因此傅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自暴自弃,只是瞒着母亲和姐姐。 他甚至同意试药,公司要生产的新药,他主动参与人体实验。 后来这药检查出来有问题,母亲和姐姐担忧不已,傅翎却说不出什么话。 他没事。 他吃什么都不会有事。 因为他是所谓的主角,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傅翎长大以后,第一次察觉到作为一个人实际存在,却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目光。 他那时疲惫至极,勉强睁开眼应付所谓的相亲。 却突然发现有个人在盯着他看。 那个女人眼睛明亮,嘴角含笑,盯着他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的宝物。 那目光是喜爱的,有侵略性的。 好像看到了一颗流星,想把他收入囊中。 傅翎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好像直接被人透过皮囊,看到了灵魂底色。 他耳根滚烫。 那顿饭他吃得坐立不安。 仿佛稍微一偏头,就又会对上那种令他心跳加速的目光。 可是当他鼓起勇气看过去,对方却只是表情淡淡地喝汤吃菜,根本没看他。 傅翎隐隐地升起恼怒。 他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自从知道自己是所谓主角,看到了所谓命运之后,傅翎再遇见的人,要么无趣得让他根本提不起兴趣,要么一眼就能看穿目的,因为所有的人物,都跟他的剧情线相连。 只有时笛,他捉摸不透。 但傅翎有种感觉。世界上,只有他和时笛是两个真实的存在,只有时笛会用他无法预料的喜怒哀乐面对他。 后来傅翎和时笛结婚。 婚后,他有几次情绪波动,都触发了世界的中止。 在时笛忍不住摸他腰的时候。 在他察觉到时笛想要和他说一些甜甜的话的时候。 傅翎都快被逼疯了。 一个人在世界上活了二十年,以为已经很艰难,没想到,遇到了另一个人,却更难熬。 傅翎都不敢跟她多说话。 逃避了几次之后,他发现时笛眼里的光也消失了。 他好像再也没办法引起时笛的注意,无论他去哪里,时笛都不在乎。她也好像变成了纸片人,对他没有感情,没有渴求。 后来,时笛提出离婚。 那一天,傅翎重新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光芒。只不过,是想着逃离他的光。 时笛眨了眨眼,抬起头。 傅翎不知何时走到了桌边,正低头看着那份离婚协议。 良久后,傅翎拿起笔,在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时隔几个月,到底还是签了。 时笛也描述不来自己的心情,她看着傅翎停了笔,就开口机械地说:“好了,接下来,我会麻烦律师去法院公证,然后我们只需要约时间去民政局办手续就行。” 傅翎没说话,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 时笛想说他的东西还没带走,但是开口时,也觉得喉咙好像被堵住。 他们几个月的梦醒了。 缘分大约也就到这,戛然而止。 后来傅翎和时笛再见面,还真的就是在民政局了。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绿色的小本本走出来,A市民政局的台阶很长。 傅翎定了定神,想回头找时笛说话。 时笛却刚好接起手机。 电话那端,不知道是谁在跟时笛说话,时笛说了没两句,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声音很好听,哪怕只是说两句简单的“嗯”、“好”、“谢谢”,都让人骨头缝里发酥。 傅翎甚至听见她跟对面说:“那明天下午三点见。” 傅翎攥紧了拳。 时笛挂断电话,看见傅翎还在。 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然礼貌地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对着一个正常社交的熟人进行告别。 烈日当头,傅翎喉头一阵阵的腥甜,眼睁睁看着时笛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转过身后,连蹦带跳地下了楼梯,长发在肩后飞扬。 傅翎低垂双目,咽了咽干涩至极的喉咙。 她可真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