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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别过周峦,何蕴四下打量,这花园平日来人甚少,何况还有假山树丛遮挡。假山前头的夜来香长得越来越高了,衬得旁边沟壑十分冷清。 何蕴将太监帽扶正,悄不声息地跑了出去。 “臭小何,你这是跑哪儿野去了,让管事公公知道,扯你一块皮去。”交好的太监与他说话。 何蕴揉揉鼻子,说:“还说呢,走路上摔了一跤,你瞧我这衣摆,生生磨破了去,这冬天这般冻人,只怕今晚上又有得熬了。” 正说着话呢,管事公公推门而入,看了一眼,说:“前头缺个洒扫太监的,内务府让挑个二等太监过去。” 洒扫,谁乐意干,往常都是被罚的太监才去呢,都混到二等了,自然以伺候贵人为己任,光在院子里扫地,能扫出个荣华富贵吗? 屋里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开腔。 何蕴惦记那二皇子吩咐的事儿,心下一动,抬起眸子来与那管事公公对上了眼。就和二弟被夫子点名背书时一样,不看还好,越心虚越往上瞧,恰好被那夫子抓个正着。 “如此,小何便收拾收拾去吧,别耽误时辰。” 嘲笑声不绝于耳,何蕴还得跪下道谢,安安生生地磕了个头。 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前头,何蕴往常的机灵劲儿都给收敛了,不敢在这当头惹事儿。像个夹着尾巴的小狗,圆溜溜的眼睛只肯看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你跟着徐公公,他会告诉你干什么。”管事公公说着,打量着何蕴的模样,刚刚走前头还没发现,这小太监身段还挺好,弓着身子歪腰,那线条像是勾着人上去抓一把,管事公公想罢便伸手往何蕴腰腹处一摸,轻笑道,“到了徐公公那儿,可得给我把这身皮肉绷紧了,若是我知晓你犯下一点错误,仔细着爷的鞭子。” 何蕴被他摸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退后半步跪下磕头,说:“公公放心,奴才心里门儿清呢。” 管事公公揉揉手指残留的触感,拿着浮尘走了。 徐公公便是今日在长生殿外拦着二皇子不让进的人,太监们皆听他调度,想他今日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给二皇子好脸,一定是攀上了更加富贵的人。太监们都是人精,一个个把徐公公吹得是瞧不见北了。 何蕴人激灵,嘴上功夫也了得,两句话就能哄得二皇子给他玉石,对付个不能人道的公公自然是不在话下。 外院洒扫变成了内院洒扫,何蕴跟在众人屁股后头,拿着一把雪白的净怕进去,将衣摆一掀,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去污浊。 皇上住的长生殿并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太后住的福寿宫。这也是孝,百姓们津津乐道,最爱说宫中如何富丽堂皇。其实在何蕴看来,长生殿的装潢还不如那些个妃子的亮丽。 何蕴耳朵尖,跪着擦地,听到里头正在吵架,似皇上的声音。 “你与周荷?你、你也配!不过是个宦官,谁许你侮辱周荷的!?” 傅祭酒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些漫不经心,好似并没有要拦着的意思。 “皇上息怒,蒋公公又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在伴读的时候做了些勾引主家的事儿。您是不知道内宅,若是臣的妹妹知晓这些腌臜床榻事,只怕要把那勾引主家的人打折了腿,丢出去!” 何蕴:“......”瞧着这生怕皇上不恼火的话,这傅祭酒应当活得好好的,压根用不着救。 呲啦一声,砚台打在地上,生生碎成几个墨块。墨水染黑了地毯,怒火滔天的声音总算是在这碎裂声中慢慢消失殆尽。 见李子要进去,何蕴连忙错身走上去,说:“让我去吧,我这儿活儿都干完了。” 管事的瞥了两人一眼,手指遥遥一指,何蕴便低着头进去了。 地上黑黢黢的一大片,何蕴拿着银盘,将墨块一点点捡到盘子里,再打湿帕子,跪坐在地上擦去那一片墨痕。 文帝就坐在不远处,喘着粗气,余光扫到他,大骂:“叫太子来!这让位书朕偏是不写了,他还真能弑父不成?” 冷不丁听到这些密辛,何蕴吓得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不断地擦着地上的污渍。 傅骁玉轻声宽慰,总算是让文帝冷静下来,扶着他进里头床铺休息,自己则走了出来,瞧着蒋玉那瘫在凳子上要死不活的模样,说:“蒋公公倒是不辩驳,可见心中还有悔意。” 老子悔个屁。 蒋玉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他的饭菜日日都有人亲自喂,今日闻到那小米粥中软筋骨的药物,却也不得不为了活命而吃下,要不饿死要不继续这般赖活着,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决断。 何蕴认认真真干活儿,勤勤恳恳做事儿,就怕这火突然燃到自己身上,面前突然有一道黑影遮住光,何蕴抬头一瞧,见到傅骁玉抱着肩膀看他。 明明没有露出半点马脚,何蕴却平白生了一股子凉意。 傅骁玉倏地一笑,顾盼生姿,烛光下头像是一尊玉仙人的雕像,温润澄澈。 “你是谁派来的?” 何蕴磕磕巴巴地半天没答上来话。 “不是谁派的,却在这儿扫个地扫了小半个时辰。”傅骁玉自顾自地说着,不等他的回复,从兜里拿出一块蛇形的玉佩,直接塞到他的衣袖里,说,“交给守卫军统领杨擎,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