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怎么说,王兄赐教!” 那人嘿嘿一笑:“我就跟你说说啊。” ——“依我看东宫才不愿管闲事。只是今朝碰见了是一则,另一则就是段大胡说惹祸!双重叠加,这才又是罚跪又是送去刑部的。你没瞧见段大说小侯爷时,东宫脸色......再说小侯爷穿的青纱袍,大有来头。看出来没?纱是宫中内造东宫常穿的青凌纱,两人都好到穿一条裤子了,段大还敢招惹,真是不长眼!” 哪有好到穿一条裤子! 瓶儿拎着白露珠,却见卓枝停在长年青丛旁,她唤:”郎君,时辰快到了!东宫殿下等着您呢。“ 闲话的几人,乍听人言骇了一跳,一人喊道:“我就说吧!” 卓枝探身望,那几人很快不见影了。 第30章 明月几时有 盛夏, 天亮的早。 今天是太学月考,专门考教他们这种方入学的学子。太学每年三月开学,逢月考评, 实行末尾淘汰制。虽说卓枝是蒙恩入学的,但依然要守太学规矩。 简单用过早膳,卓枝便随着东宫坐上了马车。 车行辘辘,东宫从车内矮架中抽出一个桐木盒。 他打开木匣,只见整齐排列着数支狼毫湖笔, 湘竹制杆, 尤见点点竹痕刻字。东宫抽出一支笔, 递给卓枝,说:“这是元平九年外祖赠与孤的一套湖笔, 借一枝给你。” 卓枝接过笔,正欲细看刻字,却觉头上一重。 东宫摸了摸她的发, 温声说:“好好考, 通过考试这支笔就送你了……下午可要孤来接你?” 卓枝摇摇头, 心想谁敢使唤东宫, 又不是不要命了? 东宫却面色一沉, 卓枝不知所以,慢慢下了车,目送东宫离开。宋三郎同他一道步行至太学山门, 就在进门的当口,宋三郎冷不丁问了句:“听闻你四月二七曾在南曲夜游玩乐, 不知可曾见到一个红裙绿衫,发簪白玉梳的女郎?” 卓枝一愣,手心生汗, 她脑中飞快闪过些许片段,旋即慢悠悠的说:“王都知珠玉在前,哪里瞧得见庸脂俗粉呢?” “呵,二郎果真有趣。”宋秀文轻笑出声,迈步进入太学。 卓枝见他远去,才松了口气,宋三郎难道怀疑什么了?她凝眉想了一阵,怎么也猜不透,她索性放下此事。看着学堂,卓枝心想不通过太学考试,她很快就可以散心为由远离上京了。到了那时,真是天高任鸟飞,毕竟这些天系统也不见动静,想来太学已经没有任务了。 “叮咚,您有新的任务!” 说曹操曹操就到。 新任务,该不会是...... “叮咚,官居一品发布任务:通过太学评比,取得正式太学生身份。任务成功奖励文臣技能:过目不忘(一级);任务失败即抹杀。” 为什么不早说?这种挑战型任务现场布置,真的没问题吗? “叮咚,任务发布契机取决于剧情点,另,任务发布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叮咚,祝玩家好运!” 卓枝气的三尸神暴跳,想要再问什么,系统也不予回答了,只机械的重复“系统维护中”。卓枝慢慢走向学堂,心想这系统任务该不会是为了故意害死玩家吧...... 怎么发布的这般随意......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卓枝受制于系统,只能困境求生,她闭目想了想太学的考教内容,暂时松了口气。 幸好太学考教的内容是君子六艺,而不是八股文章。 六艺之中,五射、五御(考试不评比驾车改为骑术)、九数这三门应该能评为甲等。不是她过度自信,她自幼在河西长大,身边净是军中的孩子。他们三岁能射箭,五岁会骑马。她自然不遑多让,在同龄孩子中,骑马射箭她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后来到了上京城,阿娘教导她不可处处争先好强,她才藏了些本事。闲来无事,成日混迹于马球场上,就这样在上京城中论起骑马的功夫,她也是叫得上名的。 至于数,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她虽然读了英国古典文学这门专业,可她实实在在是个理科生。太学数课,她可上过不少节,大都了解,因而这门考试她亦是胸有成竹。 早上考教的功课,分别是书、数、射。下午三门则是礼、乐、骑。 卓枝坐在座位上,矮几上摆着几张白纸。 道袍夫子站在前方,拿出数个卷轴,由考生一一上前抽取题目。许久未考试,卓枝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她走上前去看着卷轴,满面苦大仇深,毕竟她这些日子天天写,写了还要交给东宫批改,可是至今为止都没得到一个甲。 虽得了一个优,东宫称是瞧在她字写的不错。可是在太学考试中,字写的不错不知能不能提高一点卷面分....... 她看了又看,一共九个卷轴,全都长得一摸一样. 听天由命,她闭眼随意挑了一个。 卓枝打开一看,傻眼了,题目是“论使黔首自实田”。 《苦泉三问》里曾简要提过一笔,那时她还因看不懂问过东宫该作何解释,那时东宫提笔她写了份单子,将近三十本参考书,要她自己去看,还要她写好了心得交作业。那些书她将将看完一遍,心得还没开始动笔呢。 考试时间为一炷香。 卓枝凝神,略略思虑片刻,提笔开始写。承蒙东宫多日训练,她如今写文章速度显著提高,甚至还能时不时用典。至于这门课,她不求高分,只求结果不要太丢脸。 很快,夫子收了卷子。 她随着众考学子退下,来到九数考场,准备考试。九数,对她来讲并不困难,时间方才过了一半,她就已经答完了卷子。而且教数的夫子有言在先,鼓励提前交卷。因为下一场考的是射,去得早的学子,可以早早准备。若去晚了可就赶鸭子上架,直接开考了。 卓枝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场,她方才站定,就听见有人叫她。 ——“卓二郎!” 总算见到个眼熟的人,卓枝冲他微笑示意。 黄维德骑马上前,俯视着她:“叫一声大哥,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卓枝翻了个白眼,心想不好意思我三岁能射,如今更是个中老手,但嘴上谦虚道:“不必了,我不想。” 黄维德嘿嘿一笑,捏着缰绳,低声说:“你想也没用,殿下交代了我们避嫌呢,我可不能做你的考官。往常太学会请殿下做评卷人,为了避嫌,这不人都直接没来。” 卓枝抬头说:“原来你是想骗我叫大哥......” 黄维德哈哈大笑,捏着缰绳笑道:“万年楼请你喝酒!来不来?” 卓枝摇头拒绝,说:“不去!” “为何?可是有约了?” 这有啥原因啊,卓枝不解,随口敷衍道:“嗯。”说罢也不与他闲谈,转身回到场中,因为射箭考试开始排组了。 卓枝不是第一个考试的,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学子开始考教了。卓枝排在第三组,身边都些不认识的人,等着也无聊,她打算与同组学子聊天,没想到那些学子见了她,立即后退几步,就差把不愿与她为伍写在脸上了。 卓枝也不是自讨无趣的人。 到了下午,乐考自选乐器,骑考马术,很快她便考完了试。因为礼之一门,并不通过书面或是其他形式考试,而是取决于入学之后的种种表现,由夫子评出成绩优劣。 三日后太学月考才会评出成绩,到时将在太学青碑上张贴参考学子成绩。 考了一天,她从没这么累过。 慢慢走出考场,往日下学府中马车已经等在等在太学外不远处了。可是今天他是搭东宫顺风车来到太学的,恐怕要多走几步转头去兴平坊雇轿回家。 顺风车...... 不对,东宫今日为了避嫌不到太学来,算不上顺风车。分明是东宫专门送她上学,应该叫校车......好像也不妥当,卓枝这样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小侯爷,您怎么落在后面了,东宫在车里等您呢。” 啊? 她抬起脸,只见松风叉手,小步跑到她跟前,见她不动,催促道:“小侯爷,您可得快点,咱们车停在了兴平道上,快走几步就到了,晚了人多的很呢。” 卓枝傻愣愣随着松风,一路左拐右拐,抄着近道,不一会便来到了兴平道。路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那正是早晨送她来太学的马车。 松风上前禀告,低声说着什么。 只见马车小窗一开,东宫熟悉的面容露出,他肃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卓枝还没稳坐,就听东宫冷声问:“考完了开心吗?” 她点点头。 东宫皱眉头看着她,淡淡说:“可学会作诗了?” 作诗? 卓枝心中茫然无措,她才考完试,怎么又要开始考作诗了? 她委屈的说:“臣还弄不明白呢......” 忽的,东宫不明所以笑了,他语气带着不善:“不明白?不明白就打算去见苏转转了?” “我为什么要去见苏都知?” 卓枝迷惑至极,许是考完试大脑太过迟钝,她完全不了东宫说的是什么意思。 东宫疑惑,定定的看着她说:“那日你不是说你恋慕苏转转吗......太学学子素有考教完毕酒肆饮酒的习俗,甚至不少学子效仿春闱放榜中榜进士,金市南曲狎/妓作乐......” 什么意思,这是误会她要去狎/妓吗? 讲不讲道理? 你们的风俗,她又不了解! 眼瞧着生出了误会,东宫低声问:“不然为何拒绝黄维德邀你饮酒?不是有约了?” 转念一想,卓枝想起中午随口拒绝黄维德的话,竟然无言以对。 两人终于将此事解释清楚。 许是很少道歉,东宫有些别扭的说:“孤在万年楼摆酒向你赔罪,好不好?” 卓枝又无奈又生气,她心想今天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将悲愤化作食欲。 万年楼是上京城第一流酒楼,来往皆是皇亲贵族。提前半年订座,才有可能定下好位置。楼高四层,顶层太高可直窥皇宫内院,故而不开放。 他们坐在三楼雅座,四周用泥金屏风隔开,装饰水晶珠帘,隔着珠帘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台子。台子两侧装饰层层月白纱帐,中间坐着一个女子,怀抱一把漆黑的筝。她一身白衣,长发半挽,远远瞧上去跟小龙女似的。 这种打扮......她从没在上京城见过。 不会是,遇上女主角了吧。 卓枝茫然的看向四周,她紧紧拽住手中的袖子,正欲说什么,就在此时: 一声清越的琴鸣响彻楼内。 ——明月几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