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拖雷之死

    那三个蒙古人正是拖雷、哲别和博尔术。铁木真很是清楚，扎木合治军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所差的就在为人处世上，远远不如自己会收买人心。只是，扎木合身后站着的是完颜洪烈。完颜洪烈为人阴险狡诈，又派了谋士和武林高手相助，扎木合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强大，这可大大的不妙。

    草原上，只能有一个铁木真，或者只能有一个扎木合。铁木真经过多年的争斗，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金国早已不如以往了，官场腐败，生活奢靡，只知道搜刮不知道进取。完颜洪烈倒是个人物，狡诈机敏，诡计多端，无奈只凭他一人，位置又尴尬，恐怕是无力回天。只是，前一阵铁木真收到消息，完颜洪烈居然纳了仆散安贞的侄女做侧妃，也就是说，完颜洪烈在争取金国贵族的支持，目的自然是那个位置了。

    这可大大的不妙。铁木真不由得想起了郭靖，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呢，这么久还没有把完颜洪烈给杀掉，汉人做事就是靠不住。因此，他打起了和南宋联手的主意。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金国夹在中间，岂不是两头难顾？按照他的消息，金国现在还是把南宋看成心腹大患的，等金国和南宋打起来，完颜洪烈定然顾不上扎木合，他便可以乘机扩张地盘，渔翁得利。

    因此，他便派了四儿子拖雷为主，带着哲别和博尔术等一行人，去南宋商谈联盟事宜。拖雷虽然年轻，可也机变，知道自己要过金人的地盘，因此众人打扮成汉人的模样，只说是做生意的，一路有惊无险的混了过来。

    几个人自持蒙古话无人能懂，便又商量起郭靖刺杀完颜洪烈一事了。完颜康在树上听得清楚，心里一阵发寒。原来郭靖此行不单单是要和他比武，还有这个目的，偏还一直没有和自己说。是了，郭靖认为自己是姓杨的，和完颜洪烈没有了关系，不拉他一起去杀已经是好事了。郭巨侠啊郭巨侠，你的纯良怎么没有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呢？

    还欲再听下去，却听见一阵马蹄声，完颜康心道不好，小红马回来了。拖雷等人自然也看到了小红马，一声惊呼：“这不是郭靖安答的马吗？”

    “难道郭靖就在这里？”哲别和郭靖有师徒情谊，很是高兴，四处张望着。

    完颜康见躲不过去，朗声道：“郭大哥不在，他的马借给我用了。”说着，便从树上跳了下来，将拖雷三人吓了一跳。

    那树枝繁叶茂，长得颇高，完颜康从上面落下，居然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声音。拖雷心里一惊，悄悄伸手握住腰刀，问道：“你是哪个？”

    完颜康笑嘻嘻的回答：“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说的是蒙古话，却让几人更是吃惊。拖雷这次出来，当然带了通译和随从，只是他嫌人多目标大，便将人分散开来，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看样子并不是面前这人的对手。

    哲别当机立断，从箭囊中拔出一支箭来，往天上射去，只见那箭直飞上天，发出一阵啸声。完颜康知道他是在叫救兵，也不多说，身子往左一闪，右掌就拍到了博尔术的胸口。博尔术摇了一摇，嘴角渗下一丝鲜血，瘫软在地。

    拖雷红了眼，抽出腰刀，和哲别一起攻了上去。若是论射箭功夫，完颜康当然比不过神射手哲别，可若是论拳脚功夫，十个拖雷和哲别绑在一起都赢不了他。

    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哲别和拖雷胸口各中了一掌，拖雷睁大了眼：“你，你是金国的小王爷……”

    “没错，就是我。”完颜康点点头。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偷偷跟着这几人进临安，然后借刀杀人，让南宋和铁木真翻脸，却没有想到小红马横插一腿，让他不得不在这里就下了杀手。

    哲别吐出一口鲜血：“原来是你。郭靖呢？”

    “放心，郭靖已经和我结拜成安答了，是我的大哥。”完颜康脸上虽然笑着，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拖雷伸出手，指着他：“你，你，你要害……”话还未说完，他便倒了下去，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完颜康将三人的尸体移到一起，分开他们的衣襟，见胸口并无伤痕，知道自己的摧心掌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看不见外伤，便稍微放了一点心。接着，他又将拖雷等人随身的酒囊取下，往尸体上倒满了酒，点起一把火，连同他们的随身物品一起，熊熊燃烧起来。再在每匹马的屁股上戳了一匕首，马儿吃痛，远远的跑开去。

    “拖雷，我并没有打算害郭靖。我发誓，只要他不来杀我和我爹，我也决计不会害他。”完颜康在火堆旁低低的说了一句，跳上小红马，一路往北，绝尘而去。

    不知道在蒙古救兵到来之前，尸体被烧得怎么样了，应该也不至于面目全非，不过死因却是查找不出来了吧。没有能让南宋背上黑锅，完颜康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算了，反正金国和蒙古私底下已经不死不休了，将这层遮羞布扯开也好。

    他的历史并不是很好，只知道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其他的并不知情，将来继承成吉思汗的那个人是谁，他也不清楚。他只是告诉自己，不可以让战火重燃，不可以让蒙古夺得天下。

    想起在临安的时候，就连采莲的少女，都戴着一两样首饰，在年年如此重的岁贡之下还能如此，南宋之富可见一斑。而金国，享受着大好河山，享受着南宋送来的丰厚贡品，中都的百姓可以说也是安居乐业的。越是优越的生活就越是磨练人的意志，南宋和金国，就像是两大块唾手可得的肥肉，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穷苦的蒙古面前，自然是极大的诱惑。

    他记得，成吉思汗说过一句很有气魄的话：“我要这蓝天可以覆盖到的地方，都成为蒙古人的牧场！”那么，他也有他的理想，他要让这块大地，保持着如此三足鼎立的局面，没有战乱，没有厮杀。

    因此，金国不能灭。不但不能灭，还要实行正确的作战策略。现在的金国，重视的依旧是南宋，奉行的是“北输南赢”，和蒙古人作战损失了的钱财，要从南宋身上再抢掠回来。在他看来，一个地方被逼急了，自然会奋起，而南宋的人民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蒙古虽然已经被挑得内乱，可铁木真依旧是最强悍的，历史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他面前，触目惊心。

    目前的金国，能听得进他意见的只有一个人：完颜洪烈。所以，完颜洪烈必须要登上皇位。完颜洪烈有手腕有魄力，却不嗜杀，而且对汉人的东西很是推崇，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有办法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真的是，变了很多啊。完颜康在马上冷笑。一开始，当他得知自己的身份的时候，想的就是学好武功，将来能在战乱到来之际带着父母躲在哪个山里面隐居。只是，在他第一次去蒙古，亲眼看到战争，看到铁木真杀伐决断，来讨封的乃蛮人被斩杀一千多人，剩下的两千人统统沦为奴隶之后，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铁木真的手腕太过冷酷，在蒙古大营中，时常能看到奴隶被无情的鞭打责骂，价值甚至连一匹马都比不上。完颜康看得越多，心里想的也就越多。从小到大，他接受的教育都是“人与人是平等的”，眼前的景观暴力血腥，给他的震撼也太过强大。

    之后，他便一直想着所谓的灭国，所谓的杀戮，所谓的屠城。他发现，他做不到自己隐居，远远旁观的地步。金国的皇帝不管多昏庸多无能，对他终是很好的；中都的百姓脸上行走之间脸上都带着笑，显见得日子过得不错。再然后，他遇到了莫愁。莫愁的纯真，孙婆婆的温柔，林掌门的冷情，在战争卷来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们都是无辜的。

    果然，人在不同的环境里，就会有不同的追求。当知道完颜洪烈有夺位的意图的时候，他心里一动。如果完颜洪烈做了金国皇帝，他的话也会得到更多的承认。因此，他四处活动，想要帮助自己的父亲，却也因为这个，手上沾了血。

    已经是洗不干净了啊。完颜康按了按胸前一块硬硬的小包袱，那是《武穆遗书》。之前，他一直想着将这本书交给完颜陈和尚，金国出名的儒将，现在想想，还是自己保留比较好。他知道，金国强盛后，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南宋，战争又会出现。

    真是天真啊，完颜康暗暗的嘲笑着自己。明明知道维系三方平衡是多难的一件事，明明知道战争是无可避免的，可他依旧这么自欺欺人，想要用一己之力阻止历史车轮的滚动，真是，自不量力。只是，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算是荆棘遍布，他也一定要走下去。

    莫愁，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她。他知道，就算是完颜洪烈，也不会同意他的这种天真的想法的，能够无条件全身心相信他支持他，和他并肩而站的人，只有莫愁一个了。莫愁不会逼着他选择生父或者养父，不会逼着他报效朝廷，不会逼着他去成为一代大侠，甚至不会逼着他去做个好人。他不知道把莫愁拖进他的生活对不对，也不知道莫愁会不会喜欢这样，就当是他自私吧，莫愁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支柱，有了她，他就不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