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困青茗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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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朗在旁边听了差点喷茶,更何况这店小二,他脸上笑意骤无,“客官,您说的这些我们这没法给,您也要不起。” “唉。”岑青茗叹了口气?:“这都没法上,比起外面是差远了,那就香椿炒蛋、笋干炒肉片,然后再来盘蛋黄南瓜。” 店小二瞬间来气了,直接把两人赶了出去:“没钱来吃什么饭!来这寻开心吗?!赶紧滚!” 第一次喊鱼翅还佛跳墙,居然还说从吕宋岛来,这里离那几万里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就算有,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第二次居然说些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会有的菜色来为难自己,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这对男女长得都挺一表人材,怎么就不是个正常人呢! 岑青茗如她所愿地被赶了出来,拉着李元朗找了家街边的馄饨店吃了起来。 李元朗活到那么大跟着岑青茗后真是一路被开眼界,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进去就是为了被赶出来的。 “吃啊,怎么不吃啊?”岑青茗看着还未动筷的李元朗:“要不要给你加点辣子?” 她吃的香玩的爽心情也高兴,李元朗恭维道:“我先再学习吸收下老大刚才的操作。” “嗐,以后有你学的。” 等夜幕低垂,行人渐稀时,酒楼门口才出现那四个被岑青茗作为目标的酒囊饭袋。 那四人还在路上勾肩搭背约着明天见面,路上撞到人还破口大骂,街上零丁的行人恨不得绕着他们走。 他们越发笑得放肆开怀,几人哼着小曲唱着小歌从胡同处路过,突然“啊”的几声尖叫似被人扼住断在喉腔里,远处看来这边仍是一片平静小巷,除了窜出一只野猫。 一炷香时间后,岑青茗手里攥着抢来的一叠银票,数了几张塞到李元朗手里炫道:“怎么样,做我们这行的比做你们这行的痛快吧?当着人的面向他们要钱,他们也不敢出一口气说一句话。” 黑夜中李元朗眸色幽深,他看着手里的钱道:“确实。” 一切事情完成,当晚两人便收拾了行李回山寨。 不过比起最初赶路的焦急,回去的路上倒算得上轻松,没有了龙虎寨的人追赶也没了出手宝贝的焦急,岑青茗和李元朗也算是放松了下,变故是在最后一天发生的。 已近泰岳山,岑青茗拿出糕点打算好好饱餐一顿就直接进寨了,屁股刚沾石头,没想到山林附近瞬间冒出几十个威猛大汉。 带头的居然就是黄姚! 岑青茗站了起来,从包袱里掏出双刀,让李元朗躲到一旁,即使心里再多不解与慌乱,岑青茗脸上还是一派镇定:“黄叔,哦不是,是龙虎寨黄寨主了,倒是好久不见了。” 黄姚脸上假笑道:“侄女,看在我从小看你长大的情分上,你把钱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又是情分,这种真小人都把心底的想法写在脸上了,还一定要扯个遮羞布来装一装,既然如此,那她也来装一装。 “哦,放我一条生路,那他呢?” 李元朗也没想到岑青茗居然能把话题带到他这。 “哈哈哈,原来小青茗也有了情郎了,也是,到年纪了,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会瞑目了,自然我也会放了他的。” “好啊,那黄叔你来拿吧。”岑青茗作势从胸口处掏出银票。 黄姚活这么大也不是傻子,使了个眼色让身旁的人过去。 “黄叔这是不信任我啊。”岑青茗摇了摇头:“侄女一片真心,黄叔竟怀疑至此,罢了,黄叔你且看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话落,岑青茗掏出藏在怀中本来想送给母亲的胭脂盒洒了出去,过来的大汉被扑了个劈头盖脸。一时乱了阵脚。 黄姚阴沉下脸,挥手:“一起上。” 岑青茗即使武功再佳,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到底还是落了下乘,她一咬牙砍了旁边一根抱臂粗的树,树身连带着枝桠上的残霜晃荡着砸向身后的人群,岑青茗抓起缩在旁边的李元朗迅速蹿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贴在脸上,李元朗被吹得根本张不开嘴。 岑青茗也没有办法,这鬼地方现在一眼能望到底,根本藏不了人她只能把身上的银票塞到他身上,强调:“我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这里离寨子不远,往西走就能到刘家村,你之前呆过的,让他们找人来救我。” “好。”李元朗坚定道:“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后方的人声越来越近,岑青茗推了李元朗一把,朝李元朗相反方向跑了出去。 岑青茗越跑她越后悔了,她为什么只带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鸡?! 不过拖后腿的没人了,岑青茗一个人倒是硬拖了很长时间,她没头没脑地一直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想着李元朗大概马上也找到帮手了,就打算找个地方稍微掩藏下,结果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她以为已经安全到达的李元朗正被一个黑衣男子追杀。 岑青茗满头问号但还是手里拿刀立刻冲了上去,对方实力不弱,岑青茗却仍咬着牙问此刻站在交战区外大喘气的李元朗:“你怎么在这里?我给你的东西呢!” “大当家,我,我钱都被他给抢了!”李元朗嘶声指控。 “你个废物,我遇上你算倒了八辈子霉!”岑青茗气上心头,朝李元朗骂完对着黑衣男子又是一刀,怒声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姑奶奶的钱也敢抢!” 第8章 做局 卫风明显感到岑青茗手下的力道凌厉了许多,步步都是杀招,连下巴的假须都被她砍了一半,她这样拼命的过招,卫风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怕接下来情况有变,只能把攻击范围转到李元朗附近,同时趁着岑青茗失了理智,钻了个空子戳向她的心口,电光火石之间李元朗扑身向前挡了下来。 岑青茗忙捞住倒下的李元朗,反手再砍了卫风一刀,卫风转身离开,李元朗捂住伤口躺下,本还想再追卫风的岑青茗只能回头照看李元朗。 他的伤处氤出一片血色,岑青茗怕后面有人追上,半拖半抱把他藏进了附近一个石洞里,李元朗脸色发白,呼吸速度都慢了下来,岑青茗按着以往止血的经验给他施力,却发现血流的越来越多。 “大当家,我对不起你,你赶紧走吧。”李元朗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岑青茗幽幽道。 岑青茗现在也很纠结,虽然这人一无是处,但他刚才毕竟救过自己,行走江湖做人做事全凭一个义字,她也不该舍他一人而逃。 “闭嘴。”岑青茗把身上的衣衫撕成条裹在他的伤处,回头再把路上的血迹清除了一下。 在岑青茗扫向最后一块带着斑驳血迹的泥土时,脚下却隐约传来颤动感。 远处,这颤动感带着大批人马喧闹的声音一同飘了过来,连因为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李元朗都有所感知。 “大当家,你,你快跑吧。” “你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岑青茗嘴上这么说,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这人救过自己一命,她也得帮他一回。 不过如果最后一刻没法保全,一人活总比两人死更好。 岑青茗把已经昏迷的李元朗拖到石头后掩藏,再捡了点枯枝落叶埋在他的身上,随后在离此十米开外找了个易跑难追的位置。 出乎岑青茗意料,来人并非是黄姚一行人,她远远望过去,看见的是数十人的官府骑兵。 这距离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晰,但领头的对手下的怒吼“说好的山匪呢,怎么连根忙毛都没看到”时还是让岑青茗明白了起因经过。 看来阴差阳错这群官兵帮他们赶跑了黄姚一行。 只是这群官兵岑青茗看着也并非是真心想要剿匪的模样,转了一圈便又马上离去了,连在他们面前的山洞都没有搜查。 岑青茗心里冷笑,就这派下来剿匪的光雷声大了。 岑青茗进到山洞,蹲在地上扒开掩盖在李元朗身上的枯叶,听着他的缓慢呼吸歪头叹道:“算你命大。” —— 李元朗是在午夜时分醒来的,清朗的月光照进屋内,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幼时借光读书的日子。 卫风打断了他的遐思。 “大人,你醒了。” 李元朗这时才发现,卫风背对着他坐在他床头的椅子上,李元朗捂着胸口的伤处咳了几声:“你怎么在这?我睡了多久?” 卫风回道:“十一月初九,子时未过还在今日,岑青茗把你放在村上,现在是由村上的老妇在照料你,我出入自由。” 李元朗起身时牵扯到了伤口,吸了一口凉气咬牙道:“今日之事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一切都在大人的计划之内。” 是的,一切都是李元朗的安排,由李圭出面买下千手佛再放出风声让黄姚前来搅局,卫风趁机把钱款抢了回去,他再借计以身遇险替岑青茗挡下一刀,岑青茗以为阴差阳错救了他们的官兵也是他的安排。 现在钱和东西都回到了李元朗手上,岑青茗因他救她也会对他更加信任 ,龙虎寨和聚义寨的矛盾更加不可调和,一石三鸟,一箭三雕。 “你把钱交给李圭了吗?” “还未,李圭心疼银子留下书信说回老家替大人攒钱。” 李元朗沉脸,此刻才终于露出他朝中重臣强势不容辩驳的真容:“你去跟他说,让他再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 李圭当然了解这位李大人的性格,但这么多钱,况且这些都是手下兵马吃穿用度军需调配的银子,李圭也是担心万一李元朗调度不及,被人抓了辫子,他起码能帮着填补一点缓和一下。 卫风称是。 呆在村上的日子很是清闲安宁,李元朗已经有数年没有这么惬意过了,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想起幼时母亲还在的生活,单调却满足。 照顾他的老妇人仍是第一次在这里照料他的那位,名叫宛娘是个寡妇,膝下已无儿无女,大家都叫她宛婆,宛婆从外面回来看到李元朗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微斥道:“虽说今日有些日头,但冬日风寒,略吹会就能把你这没养好的身子给伤了,你也不晓得照料下自己。” 语罢,从屋内抱了块小毛毯盖到了李元朗身上。 “宛婆,没事,我就略坐坐。” 宛婆没理他,仍是强硬地把毯子盖到了李元朗身上:?“你现在就是仗着年轻无所谓,等你以后年纪大了,身上这里那里都出了问题,你才会晓得你宛婆说的话都是对的。” 李元朗嘴角挂着浅淡笑意,点头认错。 宛婆端了条凳子坐在李元朗旁边,手里择着要准备的菜,高兴道:“今天青茗过来看看你,晚上我们也吃顿好的。” 李元朗其实想问很久了,趁着此刻,他凑近宛婆帮着她一道择菜假做闲聊问道:“宛婆你是怎么认识大当家的?” 李元朗在这待了几次后发现这个刘家村根本就是一个聚义寨的据点,但如何让一整个村子冒着风险都为山贼做事,他如何都想不明白。 “你说青茗啊。”宛婆叹息道:“青茗救了我的命啊。” “大当家还会救人呢?”李元朗故作震惊。 宛婆笑了:“你别看青茗这样,但是她心地是好的,我们这整个村子要不是青茗照料早都散了。” 些许是李元朗求知又好奇的眼神太过真挚,宛婆看着这个目光澄澈的孩子提不起一丝提防:“这十几年来,自方大人死后,现在的狗官继了他的位,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多少人被逼上梁山,其实我们村里不少人都想跟着青茗,你上次看到的那个阿壮,跟着青茗偷跑到山上还被赶了下来,青茗一个都没答应。” “你能跟着她,说明青茗很信任你了。” 李元朗心里冷笑,但是面上却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我一直拖大当家后腿,大当家不嫌弃我都已经很好了。” “怎么会呢。”宛婆就像个给自己孩子们调理矛盾的大长辈,劝慰道:“要说拖后腿,不如说我们村子拖得更大,你看还有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子,青茗从没嫌弃过,你只要够衷心,好好听青茗的话,她不会亏待你的。” “我跟你说,当年村子里穷的揭不开锅,多少人卖儿卖女,那东边的富户和官府还要收我们的粮,是真的没活路啊,我当时就走在那个村口那条路上,就想往下跳,是青茗带人救了我们啊。” 李元朗好奇:“怎么救的?” 宛婆说话声压低了下来:“那富户行商必须路过鸡冠岭,青茗把他的货都给劫了,来一次劫一次,后来他再没敢在我们这收粮了,现在村里虽然也穷,但比起那时真是好多了。” 宛婆说的不多,但信息量极大,李元朗陷入深思,丰荣县一直以来就与它名字一样,是一个颇富足的地方,但这里的百姓却连饭都吃不饱,而每年朝廷从丰荣县收上来的钱却总是数一数二的多,这中间到底有何问题,还有这丰荣的知县,百姓各种溢美之词称颂之句在京里流传,在宛婆嘴里却是一个一文不值的贪官污吏。 岑青茗是在临近饭点的时候到的,宛婆锅里烧着菜,脱不开手,岑青茗硬说要帮她,宛婆劝她不要帮,结果把厨房弄了个天翻地覆后被宛婆赶了出去。 最后李元朗把岑青茗押着坐到了屋里唯一的一条椅子上。 岑青茗瞪大眼:“胆子大了,敢安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