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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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是战士,不是别的什么存在。 “范将军决定就是,本将听令行事。”常怀远闷声回应。 若是放在之前,他这样的一镇节度使,未必瞧得上范子清这样的反抗军将领,哪怕对方是战时大将。 但是到了今日,常怀远已是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底气。 “既然如此,常将军率部跟在反抗军之后,待我部攻进城池,在城外两翼牵制敌人,制造混乱扩大声势。” 范子清做出的部署让常怀远不甚开心,但他也知道这次作战以反抗军为主,武宁军不可能承担核心位置,只得瓮声应诺领下军令。 ...... 邹县。 统率吴军先锋精骑的将领是金陵吴氏子弟,吴廷弼。 夜晚巡视城防的时候,他的眼中笑意就没有消散过,不断鼓舞士卒,告诉他们,大丈夫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在当下。 他现在很是高兴,因为自己的部曲从万人一下子膨胀到了五万人,这是梦里都没有的好事。 虽然这些武宁军他只是暂时拥有、调遣,但总归是听他号令,能够为他的军功出力。 吴军将士被吴廷弼勉励时,无不斗志昂扬。 此战进展顺利,大军攻城掠地所向无敌,连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便已渡过黄河进占徐州,大举进入中原,还得到了中原四镇之主张京的投靠,给了众人极大信心。 特别是这一路北进,一箭未发,一人未死,就让武宁军溃散大半,对方看到自己人就像看到虎狼一样,只顾着埋头狂奔,根本不敢回头接战,让吴军将士感觉自己就是天兵天将。 邹县城池是吴军将士驻守,四万武宁军的营盘扎在城外。 为了避免武宁军串联谋划什么,又为了方便防守城池,抵御来犯之敌,武宁军的营盘建了两座,吴廷弼让两座军营分列城池左右。 巡查完完城池,吴廷弼带着一队亲卫修行者,又去了武宁军营地巡视。 他其实瞧不起这些武宁军,毕竟他们都是逃兵,但他又需要依仗这些逃兵,来为自己沙场杀敌建立功勋,内心颇为矛盾。 这让他在巡视武宁军营地的时候,见到乱糟糟的景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甚至坐在地上饮酒,没个队列没个正形,也没有一点斗志的兵油子,想到这个样子无法良好的为自己沙场杀敌,成为自己建功的助力,就不由得怒从心生。 在面露鄙夷不屑之色的同时,吴廷弼毫不客气的冷脸训斥,要求他们必须立马整肃军纪,否则军法从事。 末了,吴廷弼寒声道:“我建武军向来军纪严明、士卒悍勇,这才能席卷江南,战无不胜,为吴王立下赫赫战功! “本将不知常怀远是怎么训练部下的,让你们散漫到这种程度,但本将要警告你们,尔等虽然归降了吴国,但要想保住这身战袍,以往在武宁的那些恶习就都得改掉! “要是没个战士的样子,那就不要想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着,吴廷弼又警告了营中主将张桂一番,让他明日天亮后立即整顿军纪,他午后来看结果,要是情况不能让他满意,对方这个刚刚上任的主将就不必做了。 吴廷弼恼火地离开军营后,众将校聚集在张桂身边,一个个面色不善,七嘴八舌的声讨起吴廷弼来: “我们投降吴军,是为了回徐州去,吴廷弼这鸟厮让我们跟着征战也就罢了,还连军粮都不给足,却对我们又诸多苛求,实在是不当人子!” “要我看,吴廷弼敢于这么做,必然不会只是他自己胡乱下令,而是得了吴王授意,我看吴王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不错,吴军已经占了徐州,手里捏着我们的命脉,当然没必要讨好我们,只会把我们当牛马使唤!” “看吴廷弼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好像自己是天王老子一般,咱们跟着他必然讨不到好,大战一开,生死难料!” “我们本就是外人,以吴廷弼这个态度,真到了战阵拼杀的时候,大伙儿恐怕会沦为马前卒,白白送死......” “将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众将校义愤填膺,张桂何尝不是如此? 吴军诱降的时候,把条件说得好上了天,什么只要回头就能回徐州,什么大鱼大肉都做好了可以敞开吃,什么回了徐州重建武宁军,什么将校官升一级等等。 可到了吴廷弼这里,先是说什么请他们劝降更多同袍,不然武宁军想重建都没有士卒,让他们趁机为吴国立功,日后好获得更多赏赐更高升迁。 第七六八章 夜袭(中) 一路追到邹县,吴廷弼又说需要为大军稳住前方阵脚,让众人在此驻扎协防城池,并允诺这是大功一件。 他保证后续主力跟进之后,就让武宁军撤回徐州。 而最让武宁军将士难以接受的是,这些时日,武宁军的军粮都是自己去筹集,吴廷弼只是象征性划拨了一点,而且严令他们筹粮的时候,不得残害地方百姓,免得污了吴军名声。 不杀人,如何抢劫? 不威逼,如何能从百姓家里搜出藏匿的粮食? 难道大军打出筹粮的旗号,百姓就会乖乖把粮食送上来? 为此,吴廷弼惩治过好些人,砍了几十颗脑袋,让武宁军上下怨气冲天。 种种不愉快的相处细节,多得说不过来,与之相比,吴军将士写在脸上的,对他们这群叛徒逃兵的轻视与鄙夷,就不值得大书特书了。 到了现在,武宁军上下对吴廷弼已经失去信任。 他们本就是降军,投降的方式拿不出手,且没有贡献城池要地等显赫功劳,到了吴军中本就自卑忐忑,担心吴军不把他们当人,眼下的处境让他们近乎人人自危。 “他娘的,这吴廷弼不得好死!”张桂咒骂一句,心烦意乱。 吴廷弼对他们是不好,照如今的形势看,他们的未来凶多吉少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们又能如何? 想当初,他们跟着常怀远的时候,那是吃香的喝辣的,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纵使跟张京作战的那些时日,战事不利多有死伤,但常怀远赏赐的金银财帛众多,大伙儿也没有怨言。 现在倒好,吴军除了空头许诺什么都不给,还如此责骂他们,苛待他们,两相一比让人无法接受。 这就是头上没人,将士无主的后果吗?投降吴军是不是错了?那些跟着常怀远的将士,怎么都不会这么难受吧? ...... 吴廷弼回到城中居所,心中的愤怒还没有完全消减,连招呼美人伺候的心思都没有,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武宁军投降过的这群人实在是太过饭桶,莫说不堪大任,简直是一盘散沙,心里没有半点儿大局观念也就算了,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一群丢了藩镇,失了容身之地,被大军追杀的丧家之犬而已,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自己大发慈悲,容许他们归降,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不说,还让他们可以继续为军,甚至不吝提供建功立业的机会,让他们跟着骑兵行进,收获白捡的功劳,方便日后在吴军中站稳脚跟,这是什么行为? 是再生父母的行为啊! 这群杀才,不感恩戴德,把自己当神灵供起来也就罢了,竟然没有半分精气神,对自己缺乏明显的尊敬,做起事来毫不积极,内部松散的如同一群野狗,委实是不当人子! 自己的部曲是骑兵,此战又求的是速度,能带多少粮食?怎么都不够五万人吃。 让他们去自行筹粮,他们竟然杀人烧屋,还闯入地主大户家中,凌虐妇孺,这不是在砸吴国的招牌吗? 一群混账,眼看着赵氏在徐州施恩于民,让百姓箪食壶浆相送,收获了莫大民望,现在竟然不知道收敛言行,还玷污吴军名声,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忍了又忍,只是杀了几十个普通将士立威,没动将校分毫,这些人居然还拿血红的眼睛瞪自己,这是想干什么? “一群饭桶,一群废物,一群豺狼,猪狗不如、不知所谓的东西!” 想到刚刚在武宁军军营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离开时众将校怨忿的神情,吴廷弼越来越气,抄起桌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又砸了桌椅。 发泄一通,吴廷弼慢慢平静下来。 身为主将,他不能不稳住心境。 重新找了把椅子坐下,吴廷弼开始思考眼下战局。 “原本还想率领精骑袭扰兖州,振奋一下袁承志所部士气,给反抗军一个下马威,并攻占周围城池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要是离开邹县,这群武宁军的混账没了监管,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甚至可能到城中劫掠。 “而以他们如今的状态,让他们出战,那简直是自讨没趣。” 吴廷弼长吐一口气,渐渐有了计较,“为今之计,还是静候大队人马到来,再听节度使之令行事稳妥。 “可惜啊,无数军功失去了建立的机会,都是这群饭桶害的......也罢,只要占住邹县这个进攻兖州的跳板,我已是大功一件。 “节度使不消几日就能到达......五万人守一座县城,怎么都够了。 “兖州的反抗军拢共就五六万人,常怀远那三万人必然没有士气可言,还需要围着兖州城,我不去找他们的晦气,他们就该烧高香了,不可能来攻邹县......” 想到这里,吴廷弼彻底放松下来,收拾好了心情,这便有了叫美人来服侍的心思,打算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之后睡个好觉。 他刚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有所吩咐,就听见修行者不断临近的大喊:“将军,紧急军情,晋军夜袭!” 吴廷弼心头猛震,呼吸一滞,浑身紧绷,犹如瞬间站在了刀尖上:晋军竟然主动来攻?还是夜袭? “有多少人,距离城池还有多远?!”看到修行者进门,吴廷弼连忙发问。 他虽然惊讶,但并不惊慌,一个时辰前他刚刚巡视过城防,确保过邹县城池的防备没有问题,晋军就算夜袭,吴军也不至于无法应对。 “黑夜中看不清楚,都是骑兵,火把众多,至少也有万人!”修行者语速极快,“他们,他们距离城池已经不足十里!” “十里?怎么会让他们靠近到十里之地?!”吴廷弼大急,十里对骑兵来说算得了什么,速度提上来,片刻之间便到。 自从进入兖州地界,吴廷弼军中的斥候哨探,就跟反抗军的修行者交上了手,双方的王极境修行者没少捉对厮杀。 兖州城距离邹县县城八十里左右,在今日之前,双方斥候经过生死搏杀划定出的势力范围,是吴军斥候可以活动在邹县县城以外三十里的范围内。 越过了这条线,吴军斥候基本是有去无回。 对吴廷弼而言,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军主力还未到来,他军中随行的高手强者有限,比不过范子清很正常。 斥候只能外放三十里,这对大军而言不能说是很理想的情况,但在寻常时候也够用了。 可现在,晋军到了十里之外,吴军哨探才后知后觉。 这说明晋军骑兵来袭之际,有实力强劲的高手强者们,趁着黑夜的机会,以碾压的姿态清除了沿途的吴军修行者,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在吴军反应过来之前,晋军骑兵已经前行二十里,逼近了邹县。 正说着,吴廷弼听到了隐隐约约雷鸣般的马蹄声,感受到了大地的微微颤动,他的脸色立马变得极为难看。 ——这是晋军骑兵开始提速,向邹县展开冲锋了! 当夜袭的骑兵开始冲锋,即意味着他们已经不惧闹出动静,引起敌军察觉,要以速度在敌军有效集结之前,撕裂敌军防线。 面如土色的吴廷弼连忙大喝喝令:“迎战,全军迎战!” ...... 邹县城头的火光勉强勾勒出城池的轮廓,让它成为了黑夜里再耀眼不过的指路明灯。 范子清一双锐眼紧紧盯着城池,做好了随时从马背跃起的准备,身后五千反抗军精骑紧紧跟随,人人满脸杀气。 纵然是平地,也不可能是绝对平坦,战马在黑夜中赶路不难,奔驰起来还要能看清露面,避免摔倒就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