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9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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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教弟子眼神果决而狠辣。 他们不信。 不信杨大将军还敢杀人,尤其不信杨大将军敢大肆屠杀“百姓”!所以他们敢于大步向前。现在百姓都被他们蛊惑、发动起来,他们就更是确信杨大将军不敢违逆民意。 他们错了。 杨大将军眼神如铁,稳如泰山。 丈二陌刀不知何时到了手中。 她冷漠地注视着向王城墙挺进的人潮,毫不犹豫举起了手中的陌刀,就像刚到雁门关,初次与天元战士厮杀时那样,一如坐镇河东,无数次与天元大军拼命时那般。 杨延广看到她这个坚定的动作,被震得胡子一抖,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一下子意识到了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将会带给吴国怎样的后果,再也顾不得君王威仪,慌忙向前几步,伸手想要阻拦: “不要!” 杨大将军对他饱含不安的祈求置若罔闻。 她挥动了手中的陌刀。 匹练般的刀光长不知几许,但见无边无际,对着城墙前势若群狼的“百姓”,猛地横扫而出。 刀光所到之处,掀起一片整齐的血雾,血雾长不知几许,左右皆无际无沿。 前排数百名金光教上师与弟子,悉数死于非命,他们连烂肉都没有留下,都变成了铺陈在地面的猩红血泊。 紧跟他们的,成百上千的金光教虔诚信徒,非死即伤,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般,倒下去好几层。 汹涌的人潮,前端立时空了下来。 人潮陡然止住脚步。 余者无不僵立在原地,脸色纸白五官抽搐,浑身发抖双腿颤栗,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那被金光教上师弟子染得血红的地面,横七竖八倒下的、正在哀嚎的金光教信徒,好像共同组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令他们畏惧万分,不敢稍有靠近。 他们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再也不敢看向城头。 不敢去跟那个魔鬼般的存在有任何接触,哪怕这种接触只是目光。 杨大将军这一刀,令城墙上的吴国君臣无不双腿发软,一些文官直接跌坐在地。纵然这一刀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但他们的胆气却好似被这一刀被斩得干干净净。 再也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胆子再跟杨大将军要求什么,甚至连敢于看她的人都已经没有。 杨延广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一般,面色灰败得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如果不是有宦官搀扶着,他只怕是也要跌倒在地。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加心痛,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今日这场大乱会对他的统治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他很想质问杨大将军,对她破口大骂,但是他已经没了这么心力劲儿,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现在也畏惧杨大将军! 杨大将军拔地而起,站到了城楼顶端。 她手持丈二陌刀,威风凛凛地俯视四方。 无人敢于面对她的威仪。 整个吴国,无论君臣、军民,无不畏服于她此刻的隆威下。 这一刻,是属于杨大将军的。 只属于杨大将军。 她有话要说。 第一一零三章 晋朝大将军 杨大将军手中的陌刀斜着指向杨延广等人,金石般的声音有力地响了起来:“我曾听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你吴王是怎么做的? “明知地主阶级的统治,只会造就无数底层百姓的苦难,你依然选择与他们沆瀣一气,在大晋进行革新战争时,为了一己之私宁愿不顾一方百姓的死活! “我曾听闻,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们这些文官武将又是怎么做的?你们造福的是地主富人,还是黎民大众? “你们不事生产没有种过一颗粮食,你们的钟鸣鼎食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你们的哪一个奴仆奴婢,不是别人家含辛茹苦养大的子女?就这样赤裸裸的剥削他人,还好意思整天满嘴仁义道德?!” 面对她的怒喝与质问,杨延广也好群臣也罢,俱都哑口无言。 一方面,他们无法强有力地反驳杨大将军的话,另一方面,他们不敢反驳,生怕说出让杨大将军不高兴的话,就被对方割草一样杀掉。 杨大将军转过头,将陌刀指向王城之前的人潮,字字千钧:“你们金光教,自称什么神的仆人,可有谁真正见过神? “你们宁愿做一个不存在的神的仆人,也不愿做同胞手足的兄弟,不就是因为可以打着神的旗帜愚弄他人,攫取自己的利益,让自己高人一等、锦衣玉食? “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我打开天门?我更想敲碎你们所有人的脑门!” 金光教的上师弟子们,纵然对杨大将军的论断再如何不满,也只能学城墙上的文武大臣们,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人说出反驳之言。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他们只能选择屈服,除非他们都想尸骨无存。 杨大将军最后将陌刀指向无边无际的金陵城百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们,你们所有人,不是被地主收走大部分自己种的粮食,就是被权贵肆意拿捏,尊严被践踏,性命被草菅! “你们生存艰难,日复一日的卑躬屈膝,年复一年的吃糠咽菜,你们拼命劳苦一生,却连衣食住行都无法妥善解决,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不公正是不对的? “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跟官员权贵一样,都是一样的人?王侯将相就真的是有种的吗? “你们为什么不起来反抗?你们是怕死,还是怕失去枷锁?! “你们为什么不明白,爱国跟爱朝廷是两码事? “你们什么时候能懂得,官府只是你们保护自身利益的工具?你们能不能想清楚,一个工具从来都不值得敬畏?如果一个工具不好用,是随时都可以换掉的?!” 说到这里,杨大将军胸膛起伏不定,愤怒郁结于眉心。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收起丈二陌刀,独对无垠昊天与满城民众,苍凉悲哀地道: “我曾在国战中舍身杀敌,亲眼看着无数普通人家的子弟与异族爪牙血拼到底、死不旋踵,我曾跟他们把酒言欢,畅谈国战大胜之后的美好生活。 “一个美好的世界,是他们甘愿拼掉性命的理由。 “可是国战胜了,英雄们埋骨沙场,豪杰们沉睡在了地下,而他们的家人,却还在经受地主富人、权贵官员的压榨,生不如死! “他们的奋战意义何在? “他们只是被骗了,被当权者以简简单单的‘家国大义、民族感情’这八个字骗了。自己死在了异乡,保全的却只是本国、本民族的权贵,压着他们亲友的权力!” 杨大将军陡然睁开双眼,她右手倒提陌刀,左手撩起长袍一角,呲啦一声,将那一角长袍割了下来。 她道:“今日,我与吴国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吴国君王也好,吴国臣民也罢,都不再跟我杨.佳妮有半分关系!” 她将那一角衣袍扔向王城前,双目晶莹,饱含感情地注视着金陵城的百姓,一字一句地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拥护革新大业,会认识到大晋皇朝才是值得你们拥戴的对象!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将与你们并肩奋战,生死不离;如果没有那一天,那我将杀回金陵,用手中的陌刀打醒你们每一个人!” 言尽于此,杨大将军拔地而起,直入高空,顷刻间便彻底消失在金陵城所有人的视野中。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离开,直到半空中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们依然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而其中的仁人志士,则是已经陷入沉思中。 人群中的金光教上师弟子,愈发感觉到有人看他们的目光不怀好意,他们连忙低着头离开,逃离众人审视的视线。 城墙上的吴国大臣,早就被这番话震得坐立难安,无不感到头悬利剑,他们一面饱含恐惧地抬头瞭望,一面心怀忧惧地偷瞄城前的百姓,生怕对方把矛头指向他们,冲进王城来。 至于吴王杨延广,在看到杨.佳妮割袍断义的时候,就气得口吐鲜血,当场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 杨大将军来到一般人目力不能及的高空,耷拉着眼帘,对静静等候在这里的人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挺高兴?” 赵宁摊摊手:“你能脱离吴国投入到革新大业中来,我自然高兴;可杨氏毕竟是你的家,你今天与吴国决裂,感情上必然难以接受,我不能不担心。” 杨大将军先是点头,听到最后一句时,见赵宁没了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望,本能地追问了一句:“没了?”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 赵宁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当他凝视杨大将军那张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时,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汹涌的感情浪潮霎时弥漫全身。 他认真地道:“能跟你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他本想说“能跟你一起战斗”,但不知为何,“战斗”两个字没有说出来。话出口之后,他没有纠正的意思,因为他觉得少了这两个字,其实也挺好。 杨大将军霎时霞飞双颊,扭过头不知看向了哪里:“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先前杨大将军面对近乎举国逼迫的局面,曾经抬头看过一眼天穹,彼时,她除了看到碧空如洗,还以天人境的目力看到了赵宁。 在最孤独的那一刻,赵宁的身影给了她一种力量,一种可以跟举国为敌的力量。因为她明白,无论她做什么,做得怎么样,都有赵宁在一旁策应,给她兜底。 所以她后面的举动毫不迟疑。 这并不是说杨大将军独自一人就无法面对那样的局面,不能解决那些扑面而来的诘难,而是说有了赵宁这样一个人在一旁,她的心灵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让她可以更好地遵从本心。 “你怎么会突然来金陵城?”杨大将军跟赵宁并肩向北而行,状似不经意地问。 前些时日,他们联手击败安德鲁等人,击杀贝尔之后,杨大将军只是在燕平城跟赵宁和一顿酒便回了吴国。 那时候她还是吴国的大将军,心里惦记着杨氏,生怕格兰帝国给予吴国报复,伤了杨氏的族人,故而不敢太耽误时间。 却不曾想,她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回到吴国,却转头就落入了杨延广设好的陷阱中,要面对吴国君臣、军民的共同逼迫。 杨延广也好,吴国群臣也罢,都不在乎杨大将军为什么迟迟不与异界建立联系,他们不在意杨大将军在想什么,他们看不到杨大将军独守南海国门的坚持到底是为何。 他们只想杨大将军为己所用。 赵宁一五一十地道:“如今的天下大势,变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剧烈,而你我作为时代浪潮的弄潮儿,影响力不是旁人可以比拟。 “你已经成就天人境,又帮我杀了贝尔,加之我已经搭建摆渡桥,我想着吴王怎么都不可能看不到你的巨大潜力,一定会做些什么逼你为吴国尽力,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杨大将军望着北方天际,看似一脸的淡然与镇静,目不斜视地问:“你想看什么?看我会不会为吴国搭建摆渡桥?” 赵宁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当然是看你有没有什么危难!但凡是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杨大将军微微低了低头,掩藏自己眸中掠过的一抹喜悦。 当他俩临近燕平城上空的时候,杨大将军发现前方有人在等着。 那是大晋皇帝赵北望,永宁公主赵七月,参知政事陈安之。这三个人足以大晋帝室、国人联合会、大晋朝廷,这么隆重的迎接场面,让杨大将军有些错愕意外,同时也倍感温暖。 “你们知道我要来?”见过礼后,杨大将军主动询问。 赵北望摆了摆手:“不确定。不过小宁子说了,你有可能来。既然是有可能,那我们提前来迎一下便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