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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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批的秀女?” 黄有福连声:“正是,还请公公掌眼。” “仔细调教着。” 王杨采提点了一句,并未再多说。 谈善就迟了半步转身,后面姑娘“扑通”一声跪下了,哆嗦道:“贵人恕罪,贵人恕罪,洪佳并非故意冒犯……” 谈善硬生生转回来:“……我没有怪罪你。” 洪佳并不敢起身,双膝跪在卵石上,不住颤抖。 谈善头隐隐作痛,对王杨采说:“不要罚她。” 王杨采犹豫了一会儿,应道:“贵人心善。” 谈善便没了说话的欲望,沿着卵石小路往回。 人走了,洪佳尔那氏摇摇欲坠:“黄公公,那位是……” “贵人心善。”黄有福用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劫后余生道,“元宁殿现今的第二个主子,都瞧见没……以后避着些走。” - 谈善真不是故意出来吓人的。 他眉眼恹恹,也不见得如何有精神,和出门前相比更糟。王杨采心里责怪冲撞的秀女,无声地发愁。 送走六公主近两个月,元宁殿上下气氛都极其僵硬。谈善倒还好,他从不迁怒别人,最多不怎么爱说话。但世子爷偶尔在他这儿吃闭门羹,一次两次三次,次数多了脸色就不见得很好。 前朝后宫,他执政,手段毫无转圜之地,诸多大臣感到压力。和亲之事似乎让他与姜王之间竖起一道无形屏障,至今未消弭。加之遗落民间的九皇子回宫,王上心有补偿之意,屡次重用。朝局风向摇摆不定,判出者、摇摆者众多。 王杨采有心劝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谈善一个人默不作声走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刚刚的是什么人?” “新进宫的秀女。” 谈善略显平淡地“哦”了一声,把手上花盘硕大的牡丹递给他,指尖沾了一点深色的花汁。 “我要回去睡觉。”他捻了捻汁液,吐出一口浊气。 王杨采斟酌着问:“贵人最近是不是……跟殿下闹了矛盾。” 谈善迟了片刻才摇头。 他心如明镜。 不能说是矛盾。 世界观不同,没有融合可能。 相遇是缘分,分开是必然。 ……所以从现在开始习惯。 - 元宁殿内焚了香,清水沉香丝丝缕缕。殿外春光明媚,大片温暖光斑照进来,晒得人昏昏欲睡。 春闱结束,一众文官来谒见世子,将翰林苑拟出的入选之人及考卷呈给对方过目。 书页翻动声音响起,下首官员不敢出声,屏气凝神。 红木太师椅上的人并未束发,青丝浓如披墨。他换了常服,水天相融一般颜色。这样淡的样式,没让他身上气质柔和半分,反而衬得他过于冷清,形如一尊高不可攀冰白玉石。 所有官员缩着脖子,生怕被点名。 徐流深伸手翻过又一页考卷,眉头微不可察动了动。 无形压力压在每一人肩头,尤其主考官,心里瑟瑟发抖,给自己做了一万遍心里建设才颤巍巍开口:“殿下,您看……” 徐流深用力压了下太阳穴。 “王杨采。”他喊。 王杨采立刻走进来,示意身后宫人一一将茶水端上。 “郡王,杨大人,宋大人……上好的银针白毫,且尝一尝,解解渴。” 仪亲郡王忙接过茶:“有劳王公公。” 王杨采亲捧了茶水递到徐流深跟前,徐流深将厚厚一沓考卷放下,搁置一边。他捏了捏鼻梁,瘦长手指搭在茶盖上半晌,稍顿了顿,问:“醒了吗?” “回殿下话,尚未。” 杯盖磕出一声轻响。 “此十人考卷,重审。” 众多官员齐齐松了一口气,主考官赶紧上前一步接了考卷,徐流深懒得多说一句,起身往外。 他走得很快,顷刻消失在偏殿。 “殿下心情不好?”有官员压低了声音议论。 有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岂止,这两个月都是如此。” 王杨采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拂身打断:“诸位,请。” 等送了人离开,他眼底忧色浮了上来,叹了很长一口气。 “干爹……尚医监的袁大人在偏殿候着。”他身边小太监附耳道,“等了有一会儿。” 王杨采:“脸色如何。” 小太监齿关不住地打颤:“怕是不好。” - 徐流深刚刚拐出殿门口,脚步一顿。 殿前那棵槐树树冠如伞盖,绿叶繁盛,脉络清晰,叶片间白花如堆雪。淡金阳光从缝隙漏下,落在蹲在树下的人肩头,灿然生姿。 “睡得这样多。” 谈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徐流深。 他这午觉睡得昏天黑地,长发乌糟糟披在肩头,睡意还惺忪,讲话声音慢慢地,为自己辩解:“醒了啊,也没有很久吧。” “这上头花能不能摘?”他往上指,一点也不见生气的模样。 瘦了点。 春衫轻薄,他伸手时宽袖往下滑了一截,露出越发伶仃的手腕,腕骨凸起,看得人心惊。 徐流深碰到他冰凉五指,责问道:“跟着你的人呢。” 谈善收回手,半仰着头望他:“要那么多人跟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