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魔王一脸不悦地把目光从手机上抽出，一双血红的双眼盯着林德，杀意溢满——如果你不给一个合格的借口的话，我让你知道魔王一怒的后果——从魔王眼中读出这样的含义，林德脑门上的冷汗刷得一下下来了。 “魔王大人，请，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您现在已经不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了……呃，这个世界叫做地球。”林德十分心虚地说，“因为这个世界是建立在一个叫做地球的星球上，这个世界没有魔法，没有龙，没有精灵矮人……不过它发展出了另一个叫做科技的文明……” “林德，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魔王不满地挑挑眉，“如此大范围的禁魔领域，你以为我什么都感知不到吗，甚至连化作龙身都……吾知晓异世界形态各异，无需惊奇。” 等等，自称变了！魔王大人您的自称它变了！ 林德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悲伤，似乎内心的某座至高无上的神像崩出了一道小裂缝。 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继续说明：“嗯……这里只有人类，而人类发明了一种叫做电的能源，像是您手上的那个，还有……”林德抬头看向天花板，指了指上面的电灯，“这些都是科技的成果。” 魔王若有所思地看着电灯：“……倒是很有趣。” “能得到魔王大人的肯定是它们的荣幸。”林德心底涌出了深深的自豪感。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向雌性炫耀羽毛的雄孔雀。 “……你在地球就住这样的屋子？可真寒酸。”魔王嘲讽一声。 地球这种地方不可能出现建在火山里面的宫殿群啊……林德回忆了一下魔王在原著里的审美观，明智地不去争辩：“我不住在这里，这里是医院……就是类似于教堂那种治病救人的地方。” “教堂？”一看见魔王露出厌恶的表情，林德心底猛地喊糟——他怎么会忘了这个是魔王的老对头了。果不其然，魔王跳下病床，“去你家。” “等等，魔王大人您的伤！” 魔王打断林德的话：“你在违背吾之意志吗，林德？” “……请魔王大人等一会儿，我去办出院手续。”林德扭过头，无语泪千行。 虽然医生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但林德一口咬死了要立刻出院。最后，林德拎着一大堆看不懂的病历表单回来找魔王。 他一回到二楼就吓一跳！ 停电了吗？怎么黑漆漆的没有灯……林德听见不少病人在黑暗里抱怨，还有几个医护人员拿着手电筒在走道上快速走过——发生什么事情了？对了，魔王大人！ “你在东张西望地看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林德的身后。 林德忍不住热泪盈眶，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抓住魔王的衣服：“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德你脑子被食尸鬼啃过了吗？”魔王勃然大怒，“谁允许你碰到我的衣服了。你以为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我还会允许你分享吾之荣光吗？” 林德吸了吸鼻子，放开了手。那大概是他的错觉吧，似乎在他抓住衣服的那一瞬间，魔王整个人都僵掉了。 “走吧。”魔王轻哼一声。 林德眼疾手快地拦在了魔王面前，不出意料地得到了魔王的怒视：“你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胆大妄为的想法，只是…… “那个，出去的路要走楼梯，这个是窗户，不是出口。” 林德果然还是无法接受魔王大人跳窗户的这个设定。 魔王不屑地瞥他一眼，血红的眼睛让人心悸。不过，他还是遵循了林德的建议，浑身散发这不悦的气息的走楼出门。林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走出了医院大门。 夜晚，万家灯火通明，无数的霓虹灯闪烁着，流光溢彩，天上的星光和地上的灯光相映成辉，把夜色点缀的像是一个披着诱人的颜色各异的金属片衣服的丰腴黑美人，眼角魅惑勾人。 魔王的脚步顿住了。 林德无法描述那瞬间，魔王大人那一双红眼睛到底是如何“噌”的一瞬，亮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冲着那如星河流淌的夜色说：“我喜欢这里……吾，暗翼巨龙，黑暗世界之轴心，万物战栗之主，魔王利未安森，在此时此刻在此宣誓——颤抖吧，畏惧吧，吾已经降临，此世即将沦为吾之奴隶，万物堕落……” 魔王张开双臂，如巨龙展翅。林德觉得眼睛酸涩，他似乎看到地面上腾升起巨大的龙之倒影，如同万物之王者向世界宣誓。林德觉得自己被某种叫做王八之气的东西震慑住，那瞬间，他只想倒头就拜。 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后的事情的话—— 噼里啪啦，霹雳啪啦。 一大堆被暴力拔下来的电灯泡从张开双臂的魔王衣服里掉出来。 “……” 萧萧冷风卷起几片落叶，魔王大人依然在林德身前保持着霸气侧露的姿势。在两人对面，一个母亲拉着她的女儿快速跑过，一边跑一边教育小孩：“别看，这样不礼貌，不可以歧视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act 4 第二天清晨，林德推开门，他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小觑了魔王的闹腾能力。 一来到林德家，魔王就表示不能忍受林德两室一厅的狭小空间，这点地方还没他的爪子大，狭小到觉得窒息。 要求所有电灯都开着，这点倒是在林德的预料之中，预料之外的是，魔王的学习能力远超他的想象，不但学会了开关灯，还无师自通了开电视。 从此以后无论是电视还是电灯，所有权都不再属于林德了…… ……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林德也必须感谢那台电视——虽然人家悲催地被魔王拆了然后又一个螺丝钉不差地装回去了。林德不得不阻止魔王顺着电视线拆墙壁的举动，过程之心酸，难以言说——总而言之，多亏了电视分散了魔王的注意力，魔王总算暂时放弃了“这群贱民居然敢住在我上面和下面（楼上和楼下），该当死罪”的想法。 林德不知道他该不该庆幸电脑刚刚被他砸了，所以魔王目前还不知道有网络这个玩意儿这件事。 但整整一个晚上，灯火通明外加电视音响，林德一晚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六点，他就顶着墨镜出门了。 不知道电视能吸引魔王多久的注意力，林德必须把很多事情都提前办好，他扳着指头数——首先，他需要给自己弄个美瞳，不然红红的眼睛多吓人；其次，他还要购买电脑（菜刀至今还卡在屏幕里），手机（林德不指望自己能把手机从魔王手上抢回来）……还有眼罩和耳塞（不然晚上睡不着）。 ……说不定还要为魔王弄一个会闪闪发光的gps定位仪。 林德可清楚地记得，在《龙翼战记》中，龙族可都是几十年不用睡觉的怪胎，外加会飞——以魔王的实力而言，大概地球什么的跑那么个五六圈，不费劲！ 钱啊，为什么那么多东西都要用钱来买。林德为自己抹了一把心酸泪，并且开始计算着在原本的工作之外，再找一份兼职了。 啊啊啊，烦恼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多啊。提前享受到养家糊口的悲催，林德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坐在公车站的椅子上唉声叹气。 周日六点的公交站冷冷清清，远处有几个大妈在扫地，再远一点，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立着，上面一个陌生的金发红眼的外国美青年微微抿起嘴角在对林德微笑，那是一个俊美而忧郁的男子，轮廓深邃，眼角旁有着火焰一样的胎记。 虽然以前没见过这个模特，但林德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奇怪的违和感，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于是林德得出结论——这样气质独特的美男，见过的话就不可能忘记了。所以他一定不认识！ “喵~”一只幼猫的叫声把林德拉远的思绪带回现实。 林德往边上看了一样，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那男人手上拿着剪开了盖子的牛奶盒，放在地面。幼猫立刻甩甩尾巴，走过来，开始舔食。 那男人的手轻轻地抚摸小猫，动作轻柔，那小猫也不怕生。一人一猫的画面极其温馨和谐。 这时候，林德等的公车到站了。他上了车，从窗户俯视车站。那个鸭舌帽男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大概是林德想象力太丰富了，他居然觉得，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对他露出了很和善的微笑。 ——其实这个角度根本就不能看到对方的脸吧。 因为目标明确，林德的采购很顺利，也办置了新的手机卡，只等着把新手机号告诉身边的人了。倒是美瞳出现了意外，他的眼睛各种抗拒塞进硬物，眼泪和鼻涕齐下，等他终于能勉强睁开眼睛后，发现整个左眼都肿得好似一个新鲜的水蜜桃。 美瞳店的服务员也没想到过程会如此艰难，为了安慰林德，她送了他一本最新的美容杂志，封面就是在车站广告牌那里看到的金发美男。 也难怪，在演艺圈这个脸重于一切的小世界，有那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这个艺名“林弥”的外国美男的一夜爆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不过没他家的魔王大人好看。 林德又骄傲又得意地想。 等到林德回到车站，下了车，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地面上，热度完全可以拿来煎蛋。出乎林德意料的是，那个鸭舌帽男居然还蹲在原地，只是身边围绕着一群野猫野狗，有几只甚至躲进了男人的影子里乘凉。 牛奶大概是已经被喝完了。 那男人手上拿着一根棉签，正在为一只受伤的野狗上药，他的动作熟练，大概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在林德自己都无法忍受的烈日下，那男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做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林德对那个鸭舌帽男的好感噌得一下就上去了。 但林德依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对他说话。 “好久不见了，林德？”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但林德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他认识这样的人：“……你谁？” 对方愕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他两鬓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不记得我了吗？” “哦！”林德恍然大悟，“你是那个新出道的平面模特林弥吧？……呃，我们以前认识吗？” 金发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低了低眼，眼角的火焰形状的胎记妩媚动人。林德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忧郁气质和背后有故事的感觉，足以俘获任何一个女性——当然，没有魔王大人好看！ 他说：“那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勇者弥赛亚，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林德撒穆尔。” 啊啊啊啊！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德忍不住连退十几步，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喊魔王大人要小心——他随即反应过来，弥撒亚并不知道魔王在他家里，而且，从《龙翼战记》的结局来看，“林德”和勇者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 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林德猛地一拍手掌，他终于明白之前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勇者明明是一个热情善良爱笑的天然呆啊，虽然眼前这只看起来很善良也在微笑，但那只挥之不去的忧郁感是怎么回事！喂！他的勇者怎么可能那么忧郁！ “噗。”勇者被林德连退十几步的举动逗乐了，他站起身，走到林德身前，露出了温暖如春风的笑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弥赛亚一边说，一边用手摸摸林德的头。 金发男人的微笑有着奇异的，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但林德觉得勇者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 林德突然就觉得自己奔波了一上午的疲惫不翼而飞，勇者手往下滑，盖住林德的左眼，开始咏唱：“喔哟咦投啸冒绿，喔从赖耶布齐……” 眼睛的疼痛感一下就消失了，林德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发现已经完全消肿了。 只是……他刚才大概，听得很清楚吧。 林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勇者：“你刚才念得是什么？” 勇者困惑地回望，似乎不明白林德为什么会这么问：“光明治愈术啊。” 光明治愈术……林德眼角抽抽，他安慰自己说，也许刚才只是他耳鸣，听错了而已：“你能再念一遍吗？” 勇者很听话地再度咏唱了一遍。 林德的表情裂了。 他咬牙切齿地掏出新买的手机，登陆企鹅，愤怒地开始敲作者。 魔王走狗 为什么光明治愈术的咒语会是“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