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因果皆来
那曾说永不会放手的人,到最后终于放了手。 还她一片海阔天空,富贵依旧。 至此半生,苍茫而过。 谁念爱恨,谁执对错。 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没有回头的离别。 他不会再辩解,也不会再求得她的原谅。 他要让她心无愧疚地活下去,永不回头。 “尔乃荧惑之身,注定左右一朝国运。” “奸邪易作,祸乱易生,但你可知你手中沾上的鲜血,都将招来报应?” 玄元殿中,那鹤发老者语重心长。 这曾窥见一线天机的箴言,却散了他嘴角寡薄的笑痕。 他神色阴冷地转身向外,身后话音却不止—— “为善善至,为恶恶来,舍死得生,因果皆来。” 因果皆来…… 他脚步微顿,低眉冷笑。 所谓因果、所谓报应,不过是无能者的借口。 而他,从不信命。 若非敢与天相争,他怎能以卑贱之躯一步步踏入这个王朝的核心? 当个八面玲珑又心狠手辣之人,喝的是冤魂血,屠的是败者命,稍有行差踏错同样也会万劫不复。 这些不能向外人道也的卑贱屈膝……岂是靠命就能争来? 人人只道他顺风顺水便位极人臣,却不知伴君如伴虎,他多少次洞悉帝王的杀意,又多少次死里逃生。 昭阳殿里,多疑的皇帝油尽灯枯之际。 问他的却是一句,“经营至斯,你所求何事?” 那一刻,他知道皇帝在选择。 他的生死,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臣所求,是一个长长久久,长久国泰,长久民安,长久了无牵挂,她喜乐安康。” 他一路走来的汲汲营营,一直被多疑的帝王看在眼里,在立下遗诏前,德帝迫他交出最后的底牌。 “所以,你忠心的究竟是谁?” 药香弥漫的寝殿中,他在帝王极具压迫的视线里,低下了头。 他后退一步,屈膝下跪,以额触地。 “宏德十一年,太液池边,给了臣第二次生命的德安公主。” 话音落下,许久许久,昏暗的寝殿里无声无息。 他闭上眼伏跪于寝殿之中,等待帝王最后的决断。 不知过了多久,病榻里传来幽幽哽咽声。 “是朕无能……护不住她们母女……” 捂去眼角的泪光,苍老的帝王闭上了眼。 “答应朕,护好她,让她此生喜乐安康。” 他微顿,额头再次触地。 “臣,遵旨。” …… 不论君臣之谊,还是男女之情。 从头到尾,他都只有一个她。 漆黑的山洞里,他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那一刻竟是希望,他的公主能够从此忘了他。 酸楚悲离,他此生的得而失之,和此后的求而不得。 最后,在生命之重前,他放过了她,也要让她放过她自己。 为善善至,为恶恶来,舍死得生,因果皆来。 他本不信命,可当报应来时。 他只求一切果报,应在他的身上。 山洞外从天光大亮,到天色暗下,不断有野兽在洞口徘徊不去。 偶有探进山洞的豺狼与他隐于黑暗中的眼眸对视,皆胆慑不前。 时间在一滴滴流逝,生命在一点点耗尽。 他在等待死亡,然知晓无望的心底,却有一丝不敢言说的奢盼。 在奢望与荒芜中徘徊,他笑自己便是到了这最后一刻,依然不死心。 绝望是如此清晰,他看着自己的白发枯掌,就算苟活下来,他又有何资格继续站在她的身边? 可哪怕他已没了资格,他依然忍不住与上苍交换。 若他真乃乱世荧惑,可主天下战乱。 那亦可主天下荣昌。 而最后,苍天怜悯。 他等来了她的回头。 …… 那日急奔半日,将令牌交予厂卫,告知了沐怀卿的方位后,朱璃芷便气力耗尽,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可即便昏迷,她亦难安。 身体异常沉重,似被凝固了一般,连动一根手指都是艰难。 可她的意识依然在挣扎,在混沌的黑暗中拼尽全力去拽住那一线生机。 她在昏睡中呓语,流泪。 却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那人在她耳旁一直低低絮絮地不知说些什么。 试图将她从混沌的黑暗中拉回。 慢慢的,她睁开了眼。 隐隐绰绰间,看见一人趴伏在她的榻前,手用力握住她的,却是满头银丝散乱,潘鬓成霜。 她动了动,那人亦身形一震。 她闭上眼,难受地低哼一声,嗓子沙哑如有火燎。 这时,她身边的床榻猛然一动。 她吃力地掀开眼皮,终于看清了那守在榻前的男人。 那哽咽在喉头的痛意牵出一股酸涩。 她曾见过他眉目清浅,隽雅如莲。 也曾见过他紫袍云缎,博冠峨带。 却没见过他发冠松散,双目充血,眼角爬出条条细纹,发鬓花白。 她的唇动了动。 他猛地一颤,立刻捧住她的手,那般小心,似乎连多用一丝力气都不敢。 “芷儿,芷儿……” 他只低低地唤着她,死死地盯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朱璃芷想,他真的是魔怔了。 然后又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她睡得并不安稳,嘈杂的脚步声,各种人进出的声音。 不时有人将她扶起,喂水喂参。 那老参味重,昏昏糊糊间她挛着舌头将参片吐出,那人拿她无法,最后变成以口唇相就,渡来一口口浑了参粉的水,她才无可奈何地吞了下去。 渐渐的,她意识开始清晰,也睡得越发不安稳。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她肚子里一踢—— 朱璃芷一愣,继而猛然睁眼,她的孩子! fá送郵ィ牛捯ΡO1㈧dě@ɡмáīξ 獲耳ㄡ最噺網阯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