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路
等会试完毕,朱由检会给内阁下旨,让礼部将未中榜的举子集中到国子监,然后安排六部以及督察院、大理寺的官吏去给他们上课,教授他们各种政务的处理过程和方法。 各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甚至业务能力突出的书吏书办轮流去国子监给举子授课。 这些落榜举子要在国子监待满三年,期间会定期举行各种考核,在某一方面表现出色的举子会被选拔为官,随时放出去就职。 比如,你对法律方面有着精深的了解与见解,那恭喜你,山东巨野县缺一个提刑按察使司分司提刑官,品级为从七品,朝廷给你配备几名属下后你就可以走马上任了你的职权就是依据大明律审案判案,任何官员无权干涉你的本职,包括知县以及巡抚、知府等上级官员。你只需一切按照刑律断案就可。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当地御史以及锦衣百户会旁听你如何审案,并且会将你的言行给与详细记录后留档。 若是你在审案中有明显的错误之处,御史与锦衣会对你的言行提出质疑,并会向你的上级提交问题所在,然后案子会引来更多的上级官员关注,若你在其中有徇私枉法之处,那你就要考虑下后果了。 如果你喜欢营造建设之类的事物,那只要考核合格后,会被放为州县一级的工部分司主事,也是从七品的职位,主要负责地方道路的改造扩建等相关事宜,以及城市规划与农田水利工程等诸如此类的管理工作。 因为需要亲身参与到各项工程当中,长期要在野外办差,所以这个职位会有大量的津贴补助,这也算是让更多人愿意投身其中的一个激励吧。 从落榜举子中选拔官员一事并不是前无古人,这次不过是将其扩大化而已。这个办受到官场和士林的广泛欢迎,因为这牵扯到的人数太多了。让更多人多了一条出路的好事,谁会反对?谁敢反对? 很多中举之人已经参加了数次会试,但屡屡成为落榜之人,他们自己也会对前途失去了信心。 之前虽说举人也可以做官,但官职就那么多,你得去吏部备档之后回家等待,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会有空缺的职位。 这些屡试不中的举人们并非不够优秀,能在乡试中脱颖而出的人会是蠢货吗?有许多人只是运气太差而已。 他们在艳羡这些中榜之人的同时,心里也难免会感觉不舒服。 大家平时切磋之时,你的文章不见得比我更出色,才气也没我高,为何你中榜而我落榜?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行贿考官也说不准。 朱由检的新方案会给这一大批人一条极好的出路,并且效果会不错。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 本来落榜后既沮丧又气愤,这回突然得朝廷授官,并且品级不低,这些人能不认真吗? 比如被选为地方御史一职的举子吧,本来心里不服气,这下与新科进士同县为官,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盯着你,然后找到错处上本子n你,这种好事做梦都没想过。 自古文人相轻,这个特色要好好加以利用。 当然了,后续还要制订相关的章程,比如三年后的会试,这批举人绝大部分还要参加。毕竟进士的前程要比举人远大多了,不能只顾着眼前,还得看着将来。 将来他们以何种形式参加会试,期间的事物由谁处理,这个得好好想想。 不要紧,一切都要几年之后了,临时先不用考虑,这期间自然会有想出办法来。 这些举措实施中难免会产生疏漏和弊端,不过没关系,到时再根据实际情况加以改正或完善就好。 以后进士中榜者要减少名额,从现在每次三百人左右减到百人,提高中榜的门槛,好让人数众多的举子、监生成为大明官场的主流,务实能干将会成为官场的新风向。 举子、监生做官也不会到从五品为止,至少要到正三品或从二品的侍郎一级,这样会让那些举人出身的官员看到希望。 朱由检的这些举措在朝堂上不会引起太大的争议,尤其是其中一条以后的国子监监生将会与举子享受一样的待遇。 各位重臣大佬们家中的子弟也并非个个都是学业出众的精英。事实恰恰相反,大部分朝臣的儿孙辈很少有文采、能力出众之人。 虽然皇帝会看在多年老臣的份上,给他们的后辈一份恩荫,但恩荫并不能出仕为官,只能在家享受那份待遇而已。这样的情形下,若是后代再无中榜之人,那这个家族就会很快败落下去。只要几代无人出来做官,那谁还会鸟你? 而国子监监生可以出仕为官这条政策让重臣们看到了希望,子孙后代能长久不衰的希望。因为这些重臣的儿孙都会被招进国子监中,皇帝前些时日曾经提到过了。 当然了,并不是说所有监生、举人都能出仕,而是要经过各项严格的考核后才可以。 但出仕这个门槛已经降低很多了,将来自家子孙有何成就那就看他是不是争气了,皇帝的这一举措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政务改革已经定下了调子,朱由检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做任何事都要有过程,尤其这种颠覆性的革新,更会有个漫长曲折的过程。 福建漳州府兴化县均安镇一座制糖的寮内,一身短打的李兴正在忙碌着,他双手抱起一个半人高的陶罐来到一口大缸前面,然后将陶罐一点一点的向下倾斜,黑中带黄、粘稠无比的蔗汁从罐口慢慢的淌到了大缸口放置着的瓦溜里。 瓦溜上大下尖,里面铺着干净的蒲草,瓦溜底部有一个用草塞住的小孔。 待陶罐中的蔗汁全部倒入瓦溜后,李兴放下陶罐,用搭在肩头的一块破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身走到水缸边,拿起旁边的木瓢舀起半瓢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阿兴,还有几多银钱?甘蔗不多了,我再去采买些许!” 说话的李兴的大哥李冲。 “屋里头的柜子里还有十几两碎银,你全都拿去,采买十两银子的甘蔗,剩下的买成米,家中米也不多喽!” 李兴放下木瓢,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回道。 这个制糖的土寮是他家中的产业,已经开了快五年了,每月能产十余石乌糖、一两石白糖和冰糖,能给李家带来十余两银子的收入。 但制糖期一年也就五六个月,从腊月甘蔗成熟一直持续到来年的清明前后。李家一家老少十余口人,抛去杂七杂的费用,一年从糖寮能落个三四十两银子,这也算一笔不错的收入了。 李兴刚满二十岁的年纪,身形矮壮、敦实有力。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是一个妹妹,还有年过四旬的爹娘。 哥哥李冲比他大两岁,家有一妻二子,平日除了在寮中忙活以外,还要负责采买家中所需日用,两个幼子大的只有六岁,小的四岁,都由亲人照看着。 李兴十七岁成家,妻子接连给他生了一子一女,由于孩子太平日里李兴的娘亲、嫂子、年方十二岁的妹子、自己的妻子就在家中照看孩子、操持家务,糖寮的事物就由他老爹还有他弟兄两个料理。 刚过立春没多久,闽地的气温逐渐开始回升,再加上需要繁重的体力劳动,李兴已经有些不耐热的感觉。 “阿兴,去看看糖汁有无板结!”老爹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李兴应了一声,走到瓦溜跟前扫了一眼,瓦溜内的蔗汁已经凝固。 “阿爹,成了!” 李兴向着墙外喊了一嗓子。 不一会,精瘦结实的李老爹提着一个盛满黄泥水的大木桶从门外进了寮内。 为了方便操作,堵住瓦溜底部小孔的蒲草是用细细的草绳拴好的,李兴提着草绳轻轻一拽,蒲草便被抽开,瓦溜和底下的大缸就通过那个小孔连通了。 李老爹一手提起木桶,一手托着桶底,将黄泥水缓缓的倒入瓦溜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整桶的黄泥水慢慢渗入到下面的水缸中,黄泥水将蔗汁中的杂质也一并带走,一层雪白如霜的白糖浮现在父子俩的眼前。 李兴伸出食指往瓦溜中一插,然后抽出来扫了一眼,咧着嘴笑道“阿爹,霜糖足有三寸厚还多!这回能多卖不少银钱咧!” 李老爹也是喜笑颜开,看着正在吮着手指的李兴道“这回熬煮火候极好!要是每回都能有这般多霜糖就好了!” 李兴笑道“阿爹放心了!这回我多留了个心眼,往后咱家的霜糖每回都能多得许多!就是每回熬煮。” 李老爹慌忙窜上去用手捂住儿子的嘴巴,拖着他来到熬煮蔗汁的屋里,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怎地缺心眼!霜糖可是值钱货,若是有好法子可成了咱家传家秘技!你这高声嚷嚷,是怕别家听不见怎地?” 李兴连忙点头“阿爹说的是咧!我以后自会记住!” 李老爹满意的点头道“阿兴你有甚好法子?此事只能告知你哥,咱爷仨晓得,你妹子莲儿也不能说,听见没?” 李兴被老爹紧张的情绪传染,四下看看后才小声说道“阿爹,熬煮蔗汁时孩儿细细观看多次,咱们之前都是一直用大火,这几回我试着在蔗汁煮沸后撤掉些许柴火,改用小火熬煮约莫熬上半个时辰后,用数桶凉水激在大锅外壁,叫蔗汁冷的快些,最后得出霜糖就更多!”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