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吃完饭,我把来意告诉师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说忙完手里的一点活儿,就陪我下一趟广东。 这天晚上,我们一直聊到天亮。 过完中秋,师父陪我去了张冬的爷爷家,年近八十的老汉拉着我的手,不断嘱咐我照顾好张冬。我没敢告诉他实情,只说张冬好着呢,只是上班很忙,最近没空回家。老汉抹着眼泪,一直将我们送出门外。 我帮师父把别人订好的东西扎完,安顿好家里,我们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一路无事,火车到站时已是晚上,天空飘洒着蒙蒙的雨,微有些凉。 一出站,我便看到了晨星,几天不见,恍若隔世,晨星撑着一把花伞,微笑着凝望着我。 “怎么,不认识了?” 晨星只是笑,不说话。 “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 “师父好。” 师父点头致意,同晨星握了握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颇有些赞许之色。一路上,我不断向他提起晨星,虽未言明,但师父聪明过人,料已猜到我喜欢这个女孩儿。 晨星早已在餐厅定好了菜,饭时,师父仔细询问了殡葬传说的细节,微有忧色。晨星说,她的养父萧山后天就到,带人去山里寻找《殡葬全书》,师父点头不语。 吃完饭,我们打车去了临江村,赶到时已是深夜。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带师父去了江边。 厚重的灰云,层层叠叠的堆在空中,丝丝缕缕的阳光,斜斜的从云缝里透下来,给天地披上一层忧郁的色彩。 “张冬就是在这里出事的。”我指着远处那道坟坡说:“那新娘子原本就葬在那里。” 师父四下里望了望,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坡顶,只见坟坑犹在,被李大师拧断脖子的那只乌鸡早已开始腐烂了,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师父四处查看一番,问道:“你说,那新娘子是被一只铜镜给砸死的?” “对,可能就是晨星在殡葬传说里提到的那只。” 师父想了想说:“走吧,带我去那个陈木升家里。” 陈木升家的小店,门是关着的,我们绕到正门,敲了半天,才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陈木升打开门,猛一见他,我被吓了一跳,短短几天没见,陈木升却好像老了四五岁。 陈木升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冷冷的问:“有事吗?” “是这样的,老板,我回了趟老家,把我师父请来了,让他去你家里看看吧。” 陈木升轻蔑的瞟了师父一眼,冷笑道:“不用了,你都这么大本事了,你师父估计本事更大。” 我来气了,哼了一声,道:“怎么说话的?” “就这么说话的,你小子白吃我的,白喝我的,什么忙都没帮到,现在还弄个什么狗屁师父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们扔进江里喂鱼?” “操!” “冷儿!”师父轻喝一声。 我横了陈木升一眼,啐了一口,退到一旁。 师父笑了笑,说:“这位老板住在阴宅里,想必挺舒服,冷儿,我们走吧。” 第二十章 引鬼驱邪(2) 我和师父转身欲走,却被陈木升给叫住了,“等一下先。” “老板还有什么事吗?”师父回头问。 “你说什么阴,阴宅?” 师父笑道:“你刚一开门,我就感觉有股阴气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可能你住习惯了吧,那就继续住吧,冷儿,我们走。” 陈木升急忙追上来,挡在我们面前,“大师留步,大师留步。” 我冷笑道:“留我们干嘛,抓去江里喂鱼吗?” 陈木升脸上一红,一挺腰杆儿,说:“只要大师能帮我驱邪免灾,我愿意出高价钱。” 我‘嗤’了一声,道:“你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你花再多钱都请不来我师父!” “冷儿!”师父斥了我一声,正色道:“陈老板,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摆平的,做人行事,凭的是天地良心,你家里闹鬼,估计和你平时行事有关。” 师父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的陈木升不敢对视,不断伸手擦着冷汗,苦着脸说:“大师教训的是,这些年,我,我确实干过不少恶事,卖过假货,坑过农民工…唉,今后,我一定痛改前非,还请大师救我一救…”说着,便跪倒在地。 我心里对陈木升十分厌恶,这人的脸变的比天还快,而且说跪就能跪。 师父叹道:“你起来吧,我生平从来不受人跪拜,也不收人金银。如果要我帮你,那么你必须告诉我,那个新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陈木升见无可隐瞒,终于承认那女孩是他用五万块钱买来的。送亲的两女一男,便是人贩子团伙成员,他们好像有一种迷药,可以控制人的思想,但谁也没想到,当看到门上那面镜子时,那女孩竟然不受控制的跳到了一边,其中一个女的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才使她安定下来,然而跨火盆时,镜子突然掉下来把她给砸死了。陈木升上头有人,胡乱开了张死亡证明,葬在了坟坡上… 师父听完,沉思了片刻,说:“那不是迷药,应该是一种邪术。” “邪术?” “那帮人贩子现在何处,你知不知道?” 陈木升说他也不知道,人是他们派车送来的,事后就没了联系。 师父说:“那你仔细想一想,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哪些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的地方…”陈木升一拍秃顶,“对了,那辆喜车,当时我去接亲的时候,车门一开,我闻到一股怪味,就像,就像…” “像什么?”师父问。 “死老鼠!” 师父抬眼向天,默立片刻说:“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来到院里,师父冷电一般的目光,四下里扫视着。 “大师,真的有阴气吗?”陈木升惴惴的问。 师父皱了皱眉,说:“不只有,而且很重,只是,一般人感觉不到。我常年和墓地打交道,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阴宅之气。” “什么是阴宅?” “亏你还是个族长,连阴宅都不知道。”我白了他一眼,“就是死人住的地方!” 陈木升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阴宅就是坟墓。 师父径直朝陈阿兴那间屋子走去,我已经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他。 来到屋里,师父看了看那张遗像,又看了看对面的窗口,冷冷的对陈木升说:“你把遗像摆在这里,正对着堂屋门口,是想让死者地下不宁呢,还是想让他把你们勾去地府?” 师父说,家中如是长者亡故,遗像可以摆在堂屋正中的案台上对着门口,也可另设一间灵堂。如果死的是儿孙辈,那么,遗像必须供在偏房里,切不可正对堂屋,否则,死者思念长辈,鬼魂难安,于户主不利。 陈木升听后,脸色发青,“那,我家里闹鬼,便和这遗像有关?” 师父摆了摆手,“没这么简单,你家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那这张遗像,还要不要另换地方?” “不用了,都已经摆了这么久了。” 师父摇了摇头,走出了屋子,他把手抄在背后,围着陈木升家的院子踱步而行,面色凝重。陈木升悄然跟在后头,不敢发出一声。 转了两圈,师父停下来,目光湛然的看着陈木升说:“屋子里的阴气比院子里的要弱,很显然,那‘东西’就躲藏在院子里。”说着,师父抬起头看向那几棵老树,只见树身粗壮,亭亭而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浓密的枝叶,在凉风中习习舞动。 “在树上?”陈木升腿肚子都在发抖。 师父摇了摇头,说:“不好说,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推断,那‘东西’在你家里不是一两天了,之前被什么东西镇着,不敢出来。” “被什么镇着?” 师父朝正屋的门一指,“镜子,门上原来那只镜子,不只镇住了院子里的东西,还镇住了你大儿子的亡魂,不然,你家里早就出事了。” 陈木升两眼发直,“那再装一块行不行?” 师父摇头叹道:“普通镜子没用的,这样吧,现在白天,那东西不会出来,我晚上再来。” 陈木升回过神,硬要留我们吃饭,师父只是不肯。 我撇了撇嘴,说:“还是算了吧,吃了你家的东西,说不定把我们扔去江里喂鱼…” 从陈木升家里出来,已是正午。 “师父,你待人还是那么宽厚。” 师父笑了笑说:“冷儿不只长大了,连脾气也见长了,动不动就要跟人撸袖子。” 我嘿嘿一笑,理了理头发。 师父略显责备的说:“这脾气不好,要改一改,出门行走,冲动容易坏事。”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中午带师父去哪里吃饭呢? 刚来到住处,就看见晨星站在门口。 “哟,等我呢?” 晨星白了我一眼,冲师父笑了笑,说:“我那天在市里买了一只电磁炉,今天一早,去市场买了肉和菜,师父和阿冷去我那里吃火锅吧。” 师父欲待推辞,我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师父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 晨星捂着嘴,坏笑着对我挤了挤眼睛,我冲她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晨星手艺不错,吃的我赞不绝口。吃完饭,我们又一次去了村东的破庙,陈树良竟然还没有回来。问附近的邻居,都说不知他去了哪里。 “师父,你说那陈树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师父摇头不答,沉思片刻,对晨星说:“去你家老宅里看看吧。” 天色阴沉了下来,看样子又要下雨,临江村里似乎有一种不安的气氛,那些趴在地上的狗,不时警觉的抬起头,对着天空叫几声。 晨星说,这几天村里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远远望见那处宅院,师父突然一怔,“你曾祖父为什么把宅子建在那里?” 晨星说:“听我父亲说,曾祖父觉得那里安静,而且他是北方人,不习惯村里的风俗,所以单独把宅子建在了山脚下。” 师父呆呆的望着那处宅院,说:“不对,我感觉不是这个原因。” 天色愈加阴沉了,远远的传来一声闷雷,滚滚而过。 我早已把那只麻将桌的事情告诉了师父,所以,一进门,他就央我们带他去了别院的破屋。 “师父,就是这张桌子。” 师父走上前,细细的考量那只桌子,不时敲一敲桌面,发出‘嗵嗵’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