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赏荷
盛衡头压的很低,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涌动着晦暗难明的光芒,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 他眸中的光彩无人看见,嘉和帝的眸中只有眼前即将成型的木雕。 当嘉和帝刻下最后一刀的时候,忍不住满意的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一边低喃道:“你可不要怪我啊……” 朝堂上的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急、一会缓,琢磨不透。 反倒是之前参奏盛衡的霍褚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 清晨的时候,一个卖烧饼的老汉在路过镜阳湖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连忙伸出头一看,居然发现是一个年轻女子投湖了,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之后,女子悲从中来,吐露实情,作为清流人家的霍奉祭居然与自己的庶子共争一女,父子二人都想要将此女纳入房中,女子不从,父子二人便生出毒计,毁了女子清白…… 一堆的腌臜事情闹出来瞬间跌破众人的眼球。 奉祭这样的七品官职在京中权贵云集之地不过就是一只苍蝇腿大小的肉而已,问题是这腿是属于霍氏这只大苍蝇的,腿上还沾了屎。 霍靖这两天也明显不走运,在内阁之中处处被压制,他才刚刚入阁不久,在一众大学士面前资历自然是最浅的,提个什么事全被高渊驳了回来,而家中那个不孝子居然还把何献那龟孙子的女儿给搞怀孕了,打算将和和福县主的婚事提前,他去与东郡王提,东郡王却说最近没有好日子,中秋的日子最好。 东郡王是开朝以来唯一世袭到现在的异姓王,虽说一直被各代皇帝打压,但累世积威,此事本来就是自家理亏,何况东郡王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反而何献最近看着自己的眼神都颇为算计。 女子要死要活的闹腾了一番,又闹到了那堆耍嘴皮子的御史台里面去了。 霍褚被参了,连带着霍靖也被参了。 读书人向来讲究修齐治平,霍褚父子二人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作为官员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这等人做官,也不过是朝廷养的蛀虫。 对于这种事情嘉和帝向来不姑息,一道圣旨便贬了霍褚父子二人的官职。 霍靖只是被不轻不重的训斥了几句,但终究落了面子。 之前谢氏在盛府门前闹事被羁押的事情又被提出来了,原来是因为谢氏想要通过盛衡的门路让霍褚升升官,但盛衡没同意,于是盛衡又被抬了起来,在嘉和帝的心中落了一个好印象。 朝中局势暗流涌动,这不仅仅的盛衡与陈追的争斗,更是內监与朝臣的争斗,以及內监背后势力的角逐。 六月是赏荷的好时候,伴着满池荷花清香,卧剥莲蓬,清吃莲子,再以花为食,做荷叶糕、荷花粥、莲花白等,十分风雅。 清越水榭是东郡王家的私产,占地数十亩,水榭中种满了荷花,每到荷花盛开之际,便会举办赏荷宴,邀请文人才子赋诗,贵人赏乐。 京中权贵遍地走,但这样风雅又别致的地方却不多,其中以东郡王家的风荷满池、霍阁老家的松柏常春、红叶山的层林近染、英国公家的江南流水最为著名。 霍晚亭盛装一番之后早早的就到了,徐颐一眼便看见了她,连忙从围着她的众人身边抽离,走过来执住她的手,将她拉入凉亭道:“你来了,天这么热,快喝杯酸梅汤解解暑!” 徐颐异于平常的举动让人惊奇,许多人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霍晚亭。 霍晚亭没有母亲,父亲位卑,未出嫁前声名不显,除了一些霍府本家的宴饮便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所以认识她的人不是特别的多。 这也算得上是她嫁给盛衡之后第一次露脸,许多人还不认识她,看她挽着妇人发髻,显然是嫁人了,不知情的好奇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夫人?” 徐颐不待人回答,便自己回答道:“这位是盛夫人!” 由于盛衡被扯了职,现在无官无职的在嘉和帝身边伺候着,京中姓盛的人又极少,许多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追问道:“哪个盛家?” “柳鸣巷,宫中那个!”张温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摇着团扇不屑的说道。 之前还要一些见霍晚亭气度不凡,想要来结交的人瞬间熄了火,看向霍晚亭的目光瞬间复杂起来。 太子妃迟迟无所出,生不出嫡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前段时间嘉和帝做主给太子从朝中官员之女中择了好几个女子给太子做侧妃孺人。 张温清被选为了太子侧妃,六月没有好日子,七月不宜嫁娶,过段时间便要入东宫了,虽是侧妃,但未来指不定就是宫中的贵人了。 所以她以来,许多人都噤声了。 张温清的腰杆子也挺直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次她在霍府被白白的踢了一脚的仇她可还没忘。 徐颐当时也是目击者,张温清什么脾性在这圈子待了这么久,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当即上前一步将霍晚亭挡在了身后,道:“听闻张姐姐已经得了陛下赐婚,不久就要嫁人东宫,若非父亲提及,我还蒙在鼓里,如此好事居然迟迟不肯告诉我们,当罚酒一杯才是!” 听见要嫁入东宫这句话,张温清微微抬起了下巴,看起来矜持又傲气。 其实真正的高门之女是不屑嫁入皇宫的,因为皇后大多出身寒微,她们只能做妾,一想到嫁入皇宫就要向比自己出身低的皇后低头,还要恭恭敬敬的请安奉茶,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但是没有人会明目张胆的说不屑给皇帝和太子做妾这样的傻话,于是都十分配合的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让张温清十分的受用,被吹的飘飘然,连续喝了好几杯酒之后,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有些微醺了。 霍晚亭就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不惹人注目,一旦知道她的身份,许多人连攀谈的心思都没了,害怕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