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世家助暗钉埋东汉，攻邺城大军入雄
当杨媚话音落下、三道苍老的身影从另一侧缓缓走上台来时，所有人都近乎呆滞了。就连原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李誉也惊得连忙站了起来，失声道“石石老？真的是您？您您怎么会在这？” “呵呵，各位好久不见了，”被李誉称为石老的人干涩的笑了笑，算是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了，随即侧步让开，介绍起身后同样年过花甲的两人，“老夫身后这二位，恐怕诸位都看着眼生吧？容老夫在此为各位引荐，这两位，俱是渤海名士，享誉渤海郡。左边这位名叫孙傅，是老夫的至交；右边这位呢，叫方谟，是渤海有名的大学问家，在他面前，老夫都自愧不如啊。” “见过各位。”孙傅和方谟齐齐上前一步，朝堂下众人微微躬身，算是见礼了。 “孙傅？方谟？”相比在邺城当地德高望重的石老，这两个名字对众人来说的确有些陌生。但既然石老都说了他们是德高望重的名士，那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众人也急忙还礼，不敢有丝毫僭越。 “在此之前，孙老和方老都曾出任过渤海虞国的高官。只是后来虞国皇室覆灭，二老便携家眷来邺城避难，”杨媚见众人一脸迷茫，马上站了出来向众人解释，“今天，小女子有幸请来三位尊者与诸位相见，只为给诸位宣读一封密信！” “石老，请！”说罢，杨媚便从身旁侍女捧着的盘中小心的捧起了玉帛，毕恭毕敬的递给了石老。 “老夫今日，有幸向诸位宣读大世国虞皇后密诏，请诸位谨言静听，”石老扫了眼台下众人，双手平摊开玉帛，哑着嗓子读到，“妾身虞雯，居北平而遥拜诸大人。妾虽临深宫之中，却也偶有耳闻邺城被围一事。妾本虞国公主，心中自会担忧故土子民。特有良言相劝世皇慕容氏，雄据河北全境，现统大军应天讨逆，叩关中原。大世带甲百万，上将千员，人心所向，万民拥护，绝非东汉可比。今本可以雷霆之势，横扫邺城。但陛下却常以虞国之婿自居，听闻邺城之中，多为旧国亲长心腹，故不愿擅动刀兵。妾心中感念，希望诸位莫要与居怀德同葬于邺城，早早归顺陛下。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另外，渤海归顺大世的虞国官员按指画押俱在信中，陛下从未惩罚过他们，而是人尽其才，丝毫没有顾及身份尴尬。妾希望，为河北百姓记，为各家家族记，请诸位三思！” “各位请看，这是虞皇后的凤印，以及归顺大世的旧虞文武官员的画押。诸位可不要忘了，曾几何时，这里可是虞国的地盘，咱们也都是给虞国卖过命的。现如今虞国虽然没有了，但虞国的女婿还在啊，虞国的公主殿下还在啊。说到底，世皇就还是我们虞国的皇帝啊！现在，咱们陛下来救咱们了，咱们还能继续给高家卖命下去吗？”石老读完密诏，振臂高呼到。 厅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紧接着，就有几个受过虞国恩惠的老人激动的站了起来，高声附和道“石老说得对！咱们又不是中原世家的分支，凭什么要给他们卖命？还不如反了！反了还有活路！居怀德他已经山穷水尽了，他拿什么和大世斗啊？” “对！说得对！反了！奶奶的那居怀德不是个好东西，骗了老子几年的存粮呐，连个欠条都不打！” “现在东汉在河北败势已定还不如早早归顺世皇，做个从龙之臣，日后我等家族何愁不兴啊？” 如今，话全都说开了，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选来参加邀酒宴的宾客如此特殊了。要请那些东汉高级官员，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就都凉了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各家的利益给捋清了，于是便共同推举了一个代言人站出来，问向杨媚“杨阁主，若是我等归顺世皇，可有何额，恩赏呢？” 饶你们一命就不错了，还敢讨赏？真不要脸！杨媚看着满眼贪婪的人，打心里鄙夷这些鼠辈。但心里这么想，她的脸上可没敢表现出来，当即笑盈盈地回到“请各位大人放心，我大世是仁义之军，兵入邺城之后，绝不会纵兵掠夺地方的！所以你们的家产、家眷自然不用担心。此外，在这次用力最多的，贡献最大的，世皇陛下还会有高官高爵相赠，而且，不论出身！” 不论出身这四个字，如同四声雷霆，轰的炸在了众人头顶上。代言的老者激动的差点跌坐在地上，不等后边人催促，便急忙应了下来“哎！哎！好！老臣代邺城世家多谢陛下了！只是，咱们各家的私兵加起来，撑死也才一万人啊，城中六万多东汉军，咱们该如何帮助陛下呢？” 答应了就好，杨媚嘴角翘起了一丝奸笑。缓步上前，低声的出谋划策道“这个简单，诸位，咱们可以” 邺城的围城还在继续，居怀德现在每天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世军就突然打过来了。但令他费解的是，世军不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攻城装备上，都远远强于东汉军，但围城围到现在了，每天城下大世的斥候骑兵滚滚而来滚滚而去，就是没有任何发动攻击的预兆。时间一久，就连居怀德都开始有点猜不透世军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了。 邺城战事之所以陷入了僵局，一方面是慕容皓想要兵不血刃的收复邺城；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东汉朝廷已经无兵可派了。高荣在河东与西汉打得正火热，根本抽不出手来防备世军；高剧在颖川要防备楚军的攻势，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其余的军队要么是开赴到了鲁地，对抗正在猛攻泰山郡的宁子善，要么驻守在洛阳，以防河内的慕容函直捣黄龙。多线作战之下，东汉就是底子再厚，也支撑不下去了，哪还有多余的兵力再去救援河北之地呢？ 自常山郡失守之后，崔平就看出来了，世国此次突然入侵，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许久的准备，确保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决定出兵的。所以，对于东汉在冀州的土地，他已经十分明确的告知了高爵，你最好想都不要想了，那块地盘丢掉是迟早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借着居怀德在邺城拖住世国大军的时候，立即加强黄河防线。并将黄河以北的所有能调回来的车船人马全部撤回南岸，以应对世军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丢掉河北不可怕，只要把世军阻截在黄河，东汉就有翻盘的希望。 透过无数的战争迷雾，崔平见识到了世军的强大。但同时的，他也十分敏锐的看到了世军的死穴，那就是，没有水师。 据探子报，世军在建国之后，就根本没有水师这个兵种编制。也就是最近几年，世国委任了一个叫柳珲的黄河水贼做水军都督，在青州一带训练水军、建造战船。但这青州水师都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旱鸭子组成的，哪里敌得过拥有强大的黄河水师的东汉呢？更何况其领头人还是个水贼出身，所以崔平十分自信的给高爵打包票守住黄河天险，世军处非长了翅膀，否则别想打进中原！ 至于居怀德以及邺城的六万多汉军，崔平则以一种十分遗憾的口吻告诉高爵，您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多半回不来了。 远在邺城的居怀德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东汉朝廷的弃卒。一有时间，居怀德还是在频繁的向南眺望，希望心中不断呼唤的援军可以早日出现。但也正应了那句老话，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从围城到现在，别说援军了，居怀德连个鬼影都没看到。这不禁让他沮丧不已，再加上城中每天谣言漫天乱飞，居怀德心中也开始渐渐怀疑，朝廷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我们呢？ 就在他苦于怎么守城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向他伸了过来，给与了他同志般的温暖。居怀德在一天早上惊喜的得知，城中有十三家士族愿意贡献出自家看家护院的兵丁，来协助东汉守城。其中以名门李氏为首，各家东拼西凑，勉勉强强弄出了一支万人的部队，由李家家主李誉暂时担任主帅。居怀德本来对这个军队的主帅位置还有点觊觎，但见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领头人，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毕竟是人家出人出力协助自己，要是再不要脸的贪图统帅位置，实在有点太那啥了。 平白无故就多了一万人，这让居怀德十分高兴，但经过点阅之后，居怀德这才发现，这是支地地道道的乌合之众。其战斗力和兵员素质实在不咋地，所以，居怀德并没有安排他们加入守城大军，而是令他们就近驻扎在城内兵营，先委派专人紧急操练。若是哪天世军打来了，他们可以做预备军，四处支援守城就行。至于打仗，还是得靠自己自己人。 邺城外，世军营地。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主营升帐点将，几十名世国武将依次鱼贯入帐，对坐在上首处的慕容皓大礼参拜。 “诸卿平身，请坐！”慕容皓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紧接着，便从帅案上拿起了一封密信，开始直奔主题，“邺城中细作飞鸽来信，城中的世家已经同意了归顺咱们。他们现在已经拼凑了一万多的家丁，就在城中驻扎，担任居怀德的战时预备军。只要咱们一攻城，他们就在城内接应。孤决定，明日，对邺城发动总攻！” “太好了！在这呆那么久，都快憋出病来了！” “早就看那帮龟儿子不顺眼了，终于能有机会好好收拾他们了！” 众将听到终于可以攻城了，顿时欢呼声一片。长时间的围城，受折磨的不仅仅是城内的东汉军，城外的世军也舒服不到哪里去，所有人都朝思暮想着可以早日奔赴沙场，建功立业。只是皇帝陛下一直不准，现如今慕容皓终于松口了，怎能不令人激动呢？ “怎么打，从哪打，孤这次不插手你们，由武耀都督负责，孤坐在大营里，为你们提前准备庆功酒！诸位将军，邺城里可就六万多人啊，现在还多了一万多的内应，要是这样都打不下来，你们也就别带兵打仗了，全部滚回家种地去吧！”慕容皓点了点帅案上的战略地图，语重心长的对众人说道，“但是，破城之后，各部严禁烧杀抢掠，滋扰百姓。此外，若遇上愿意归顺我大世的汉军士兵，也不许伤害，都懂了吗？” “诺！”众人急忙领命，慕容皓点点头，不再说话。随手抽出了佩剑，瞄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便狠狠的刺了下去。佩剑稳稳当当的钉在了那个被慕容皓用大红朱砂特殊标记起来的“洛阳”之上 “呜~~”号角声从远方响起，城墙上原本没精打采的东汉士兵们顿时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纷纷站起身来，向城外望去。士兵们惊恐的看到，黑压压的世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人数之多，气势之广，兵锋之盛，别说普通兵卒了，就连东汉中的将军们都没有见过，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都傻站着干嘛？敌人快要攻城了！各军回到岗位！快！”关键时刻，居怀德在亲卫的护卫下，三步并两步的爬上了主城墙，看着周围呆若木鸡的手下，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挥起马鞭，厉声喝道。 这一声厉喝还算起了点作用，士兵们在各自将军的指挥下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离护城河越来越近的世军，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恐惧。 “放箭！”东汉将领见世军前队已经摸到了护城河边口，正在准备往里面扔沙石袋，急忙下令道。随着一声梆子响，城上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瞬间遮住了世军头顶上的太阳，随着城下传来阵阵惨叫，在汉军士兵们的耳中，却成为了最动听的战鼓声，他们开始渐渐回复了信心，也许，世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世军这边损失了不少工程队，也开始谨慎了起来。没有继续派出工程队，而是选择用投石机等远距离打击武器轰炸城墙，随着一颗颗巨大的石头被送上天，城墙上的汉军被砸死、砸伤者不计其数，白色的脑浆，红色的鲜血，还有被巨石砸断的手脚，城墙上立刻变成了修罗地狱。一些新招入伍、从未见过血色的士兵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连躲闪都忘了，成为了巨石的活靶子。 “压制住城头，不要停！”武耀见城墙上的汉军被打得抬不起头来，急忙抽出另一只令箭，对整顿完毕的填河部队下令道，“速速上前，填塞护城河！” “喏！”在世军盾卒的掩护下，填河工程队再次出发，这次城头上的汉军就再也无法形成有效、密集的箭雨覆盖了，盾卒毫不费力的就在护城河边扎住了阵脚，身后的填河队迅速行动着，仅仅几个来回，邺城主城墙外围的护城河便已经被填上了一大片，足够四辆马车并驾通过。 “擂鼓！攻城！”武耀见护城河已经足够让第一批攻城士兵通过，心头大喜，急忙命令士兵擂鼓，各军按照战前的原定计划，对邺城展开了第一波攻势。 盾卒不断的向前推进，汉军士兵在将军们的喝骂下，也开始顶着巨石轰炸，稀稀拉拉的进行反击，许多士兵都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闭着眼睛微微起身，随便瞎射了一箭。这种攻击，根本对世军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很快，世军就推进到了城墙边，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纷纷搭上了城墙，远处阵地上的投石机也终于停止了轰炸。 就在汉军庆幸自己活下来的时候，世军已经开始进攻城墙了。由于蜷缩在城垛下，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几十名世军梯头勇士便冲了上来，他们可不会客气，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就真的可怜你，长枪大刀毫不留情的朝汉军士兵身上招呼过去。汉兵们万万没想到，前一秒还在底下的敌人，现在居然已经上来了！顿时被世军杀得哭爹喊娘，连兵刃都不要了，手脚并用的躲避敌人的刀枪。 最先冲上城墙的梯头勇士全部愣了，他们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但当他们确定眼前不是幻觉后，顿时狂喜不已，开始放心的追杀这些汉军。梯头勇士是一项极其危险、但又极其有前途的工作，每次攻城，第一个爬云梯、负责开路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一定是守城部队首先集火的目标，所以存活率非常低。一般是由犯错的士兵、囚犯等人组成，相当于敢死队队员。但如果能侥幸活下来，哪怕你一个人都没杀，苟活到战争结束，也能混个军官当当，而且还会得到所有同僚的尊重。 于是，邺城主城墙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几十名世军追着成百上千的汉军砍，看到这个情景的无论世军还是汉军，无不惊掉了下巴，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但紧接着，世军这边就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士气大振。而汉军的士气却更加低迷，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看着各自的将军们，将军们也傻眼了，只好也手足无措的看着居怀德。 从战争一开始，居怀德就知道，这仗不好打。纵使他没读过半本兵书，但作为主帅，两家士气对比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他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偷偷溜出城去。 “大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将士们就要撑不住了！”见居怀德默而不语，离他最近的东汉将军指着不远处正在激战的汉、世军，急不可耐的询问道，“您拿个主意吧，咱们该怎么做啊？” “这赵将军，你有何见解？”居怀德心说我哪有什么主意，只好把球踢给了另一个人。 “大将军，若是城门未被堵起来，敌人也不会把重心全部投放在城墙上”赵将军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如今城门被堵，压力一下全积在了城墙上虽说敌军无法攻击城门，但咱们咱们也只能在这死战到底了，没有他法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城门被堵，城墙上又都是敌人，就算想弃城逃走，也没路逃啊。一时间，所有人都用一种幽怨、愤怒的眼神望着居怀德，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 就在气氛一度十分尴尬的时候，一名小兵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高声道“禀大将军！南城南城失守了！世军大将唐胜已经斩了您立在南城的大纛旗！世军已经杀进城了！” “什么？！”居怀德惊得差点跳起来，急忙跑到内墙，扒在城垛口向南城望去，果然滚滚狼烟，整个南城城墙上都是玄黑色的世国旗帜，就连城墙，也被世国的冲车给撞塌了几个地方，大批的世兵正在源源不断的冲进城中，南城败势已无力回天。 “报！大将军，下官有事禀报！”就在这时，又有一名斥候快马而来。 “说！说！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居怀德暴躁的吼道。 “李誉将军请小的转呈大将军，他们愿意赶来这里，护卫大将军杀出重围！” “什么？哎呀！我竟然忘了李誉将军啊！”居怀德一愣，猛地想起了之前头主动投奔自己的那些世家军队，急忙连连点头，“准了！准了！快，让李将军速速整军，前来护卫本将军！” “喏！”斥候低着头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躬身一礼，便急匆匆的跑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