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停战，班师
“下官苏盖，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拜见世皇陛下。” 襄江一战后，世、蜀两军开始隔江对峙。世军虽然刚逢大败，但其军心未乱，各部兵马加起来也还有十余万之众，所以顶多算是一时之败。蜀军虽新胜，兵力上却依旧处于劣势。两家现在谁也弄不死谁，就这么陷入了僵持之中。杨铎是个善于发现机会，并把握住机会的人。他深知，现在这个时候是最好的谈判时机。蜀中运来的军粮一次比一次少了，朝中也开始有不少人建议孟轲下旨退军，要不是孟轲死死为杨铎顶着压力，只怕现在退军的旨意已经到蜀军营中了。杨铎担心再拖下去，不仅会让孟轲难做，就连蜀中国库，也会被自己给拖垮的。 所以，在与众将商议之后，他一边派出苏盖，去向慕容皓请和；一边上书朝廷，将自己的计划尽数写于奏疏中，希望得到朝廷的支持。 “尊使有何事啊？”慕容皓经襄江一役后，现在看见蜀军的人心里就有一股无名怒火，这股火不断地撺掇着他把口水吐这个叫苏盖的脸上，然后勒令他立马滚蛋。但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辱使者，所以慕容皓还是尽量克制住了自己，强笑着问道，“杨将军在襄江一战，可是让孤好生钦佩啊！现在这个时候，你我两家难道不是应该厉兵秣马，再战襄江吗？有什么话非得在这个时候说？” ”陛下误会了，臣此来，不为战，而是为和，“苏盖照着来之前杨铎吩咐他的，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家将军本无意与贵军交战交恶，一切都是因为误会罢了。现在大家都冷静下来了，我家将军便希望代表蜀国，与贵国商议停战事宜。与贵国化干戈为玉帛，永停刀兵！“ ”停战？误会？呵，你们杀我数万将士，这还是误会吗？现在觉得自己赢够了，就准备停战求和了？想得美！“慕容皓冷笑一声，猛地一拍帅案，厉声喝道，”回去告诉杨铎，孤在中原的三十万大军已经进了南阳，不日便到此处！还有，你看见这是什么了吗？这是孤准备发往凉州的军令！凉州孤亦有十余万虎狼之师，随时可南下入蜀！孤就不相信了，两路大军压境，你们还能应对自如吗？！“ ”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呢？“面对愤怒的慕容皓，苏盖丝毫没有畏惧，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家将军希望少动刀兵，避免生灵涂炭，再打下去，除了多造杀戮，还能得到什么呢？再说了，您就没有听说过‘百丈剑阁、峥嵘蜀道’这八个字吗？贵军兵多将广，这点下官承认。但只要我军守住剑阁天险，百十人便可阻尔等百万雄师！至于与我军决战，那更是无稽之谈！陈宪已在江南成了气候，陛下就不怕倾力攻打我蜀国之际，陈军从武陵一带北进，断了您的后路吗？陛下心中烦闷，下官能理解，但希望您先听下官说完停战条件，再决定是战是和也不迟啊。“ “说。”慕容皓望着面无惧色的苏盖，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苏盖的话句句中他的软肋，面对这样一个头脑清楚的敌人，他必须先冷静下来。 “南阳已是贵军土地，这个下官就不提了。下官要说的是，除南阳外，我军愿再割让南郡之地，”苏盖解开随身携带的小地图，隔空举着，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南郡若到了贵军手里，下官相信，江夏郡很快也会成为贵军的囊中之物。如此算来，我家将军是献出了荆北三郡之地啊，只为与贵军化干戈为玉帛。如此诚意，还请陛下明察。” “你们想要什么？”慕容皓面色不变，心中却着实吃了一惊。因为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本来他对攻占荆北三郡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结果现在蜀军居然主动提出要送给自己，这对慕容皓来说无疑是一巨大的利好消息。但慕容皓在狂喜之余，依旧保持着理智。以往的经验不断地在提醒着他，天上绝不会掉馅饼，蜀军并不是自己的朋友，他们送给自己的越多，那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定也越多。 “无他，两样东西而已。第一，请陛下恩赏我军八十万石粮草，以犒三军。”苏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摆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慕容皓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八十万石？你们也不怕撑死！与其耗费这么多粮食，孤还不如尽起三军，照样也能攻取荆北三郡，凭什么要和你们换？” “陛下所拥天下大半，区区八十万石粮草，对陛下来说算得了什么呢？九牛一毛罢了，”苏盖耐心的劝说着，“相比之下，若您武力夺取荆北三郡，所耗钱粮甚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强攻必会有将士死伤，这样中原又要增添不少孤儿寡母。战后您损失的可能会更多。但如果您与咱们交易，就等同于用八十万石粮食换了荆北三郡之地，以及数万将士的性命啊，您说呢？” “哼，强词夺理先说说你们第二个条件吧。”慕容皓虽然表面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但心中其实已经有点动摇了。 “请陛下允许我蜀中官商，前往凉州贸易。当然，其中关税、商税等，全部按照贵国的规矩来办，我们绝不还价。” “这倒可以商量，”听完这个条件，慕容皓脸色才缓和了一点，“只要你们是真心来我凉州做生意，第二个条件孤可以答应。不过第一个条件三十万石，不能再多了！” “陛下，这个价格实在是说不过去，”苏盖笑着摇摇头，“六十万，不能再少了。” “四十万！” “五十五万！” “五十万！” “成交，”苏盖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下，五十万石粮草，刨去这两年军费的开支损耗，应该足够蜀中百姓度过饥荒，撑到明年开春了。当下立刻换了副脸色，谄媚的对慕容皓笑傲到，“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请陛下放心，下官马上就把陛下的诚意带回给我家将军，正式停战的国书，下官也会尽快递呈给您！” “尊使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孤乏了。尊使请自便吧。”慕容皓无语的望着眼前这个彷佛换了个人的苏盖，厌烦的下了逐客令。 “是是是，那下官就不打扰陛下了，下官告退！告退！” 苏盖走后，很快就将蜀国的正式国书送来给了慕容皓。蜀、世两军正式停战。同时，按照约定，蜀军撤出了荆北三郡，带着慕容皓预支的粮草兴高采烈的返回了巴郡。世军终于跨过襄江，进入了襄阳。 “杨铎匹夫！卑鄙无耻！”虽然损失很多，但好歹得了荆北三郡，也算是有收获了。但等慕容皓走进襄阳城后，笑容在他的脸上僵住了，良久，恼怒、愤恨、后悔，各种负面情绪在他脸上一一闪过，最终化为了一声怒吼。 杨铎的确把荆北三郡留给了世军，但他留下的，却是空白的三郡之地。原来，早在苏盖出使世营之前，杨铎就开始让手下士兵将三郡能带走的所有资源全部打包送往巴郡了。襄阳连城门都被拆了，谷仓、库房等地空空如也，宛如被1蝗虫洗劫过的庄稼地一样。为了让慕容皓更全面的感受到绝望，杨铎在临走前，还命人在各大主城（例如襄阳）外架起投石车，在遣散周边百姓后，对着城墙一顿狂轰滥炸，直到城墙千疮百孔才收工回家。 至于售后修理，那就是世军的事了。 等慕容皓再想去找蜀军算账的时候，蜀军已经尽数退入巴郡了。无奈之下，慕容皓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任命梁成为襄阳太守，慕容德为荆州刺史，同时调关中、豫州、汉中的沙石、粮草等军辎来荆北，修缮被蜀军破坏的地方。又将荆北三郡新募的几万兵马一起交给了慕容德，在安排好一切后，慕容皓才踏上了班师北平的道路。 杨铎，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耻，来日我定要你数倍返还！ 北平。 作为大世的国都，虽然地处北疆，但对天下人来说，这里依然有着致命的诱惑力。经过了数次扩建与大修后的北平城，俨然成为了北方最耀眼的一颗明珠。无数学子、商旅、官宦世家以在北平安家落户为荣，更有不少西域和海外的异族人慕名而来，并最终迷失在了这颗明珠之中。 而在这一天，往日人头攒动的街道却出奇的敞亮。从皇城门口开始、一直到最近的东城门，主道两侧每三步就有一名全副武装的世兵钉子般的扎在原地，将朝中百姓阻拦在身后。城门口，百十名身穿世国文武官服的人早已微微躬腰，侍候两旁。在最前方，穿着丞相官袍的梁桂正焦急的向远方眺望着，似乎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启禀丞相，陛下前军已至三十里外的云亭！”一骑斥候快马而来，高声汇报到。 “再探！” “诺！” “恩相，陛下马上就要到了，秦老将军那件事要不要和陛下说？”张贤立于梁桂身侧，低声问道。 “暂且别提吧，”梁桂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担忧，“前线军报，陛下在荆州吃了亏啦。你暗中吩咐下去，等会百官拜贺，千万别提什么征战辛苦这些东西，一心恭迎陛下便是！咱别给陛下心中添堵。” “遵命，我马上去吩咐。” 张贤退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梁桂站得腿肚子都酸了，一队打着世军大旗的骑兵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帘中。梁桂这才松了口气，但等他看到领头之人后，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来到骑兵队前，梁桂赶忙恭敬拜倒在地“臣梁桂，恭候陛下凯旋！” 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皓自己。 “梁桂，幸苦你了。”慕容皓端坐在马上，望着眼前这个为他守住北方家业，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人，心中感慨万千。 “蒙陛下圣眷，再辛苦，也值得！”梁桂自然能听出慕容皓话语中的深藏的感情，两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君臣，早已是心有灵犀。一句辛苦，胜过千言万语。 “朝中如何？北疆如何？”慕容皓翻身下马，亲自扶起梁桂，两人就这么并肩朝着北平缓缓走去。慕容皓边走边问道，“孤不再北平的时候，鲜卑没有不安分吧？还有孤那几个小子，这段时间怎么样？” “回陛下，朝中一切都好，鲜卑和咱们正忙着做生意，打不起来！”梁桂笑着回到，“您不在北平的这段日子，我等奉命辅佐太子殿下理政，太子殿下真是聪明啊，许多事情一点就透。哦对了，太子殿下还是一个宽厚之人啊，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都十分得体。朝中几位苛刻的老臣，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啊。他们都说，太子殿下日后必是个仁德之君！” “哦？那孤是不是就不仁德宽厚了？”慕容皓闻言，轻声一笑，“梁桂啊，看你们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太子比孤更适合做这个皇帝啊？” “陛下哪里话，太子是陛下的血脉，日后一定会做皇帝的。” “这倒是，嗯，这倒是！”慕容皓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不悦。这也就是梁桂，才能如此坦然的当慕容皓面说出来。要是换一个人，估计已经开始求饶命了。 “臣等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凯旋！万岁！万岁！”两人步入城中，早已等候多时的百官有条不紊的向慕容皓跪行大礼。两侧百姓禁军也呼啦啦跪倒一片。慕容皓笑着拉起了跪在身边的梁桂，又对众人抬了抬手，用一种温和但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道“诸位都起来吧。幸苦诸位了，天气严寒，孤也不是什么注重场面的人，看到诸位如此厚礼，孤心惶恐不安啊！等孤明日临朝，自会好好答谢诸位！” “谢陛下圣恩！” “走吧，咱们上马，”慕容皓向身后招了招手，便立刻有人牵来两匹宝马，慕容皓翻身上马，拍了拍身侧的另一匹对梁桂说道，“你乘此骑，与孤并驾齐驱。” “多谢陛下！” “对了，武耀呢？秦彪老将军我也没看到，是身体不舒服吗？”慕容皓一边策马，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陛下，既然陛下问起，臣也就不瞒着您了，”梁桂见慕容皓点名道姓的问了，暗道此事是瞒不过去了，当下心一横，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给了慕容皓，“秦老将军上了年纪，早年征战的旧伤又复发了不少他已经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什么？！”慕容皓心中一惊，“为何不及时通报给孤？” “陛下当时荆州战局复杂，臣不敢在那个时候打扰陛下，只得上书太子，由武耀都督代掌大将军军务。为了不干扰陛下班师仪式，又担心寒了秦老将军家人的心，武都督已经亲自护送老将军灵躯，返回其家乡了。” “简直荒唐！”慕容皓眉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毕竟秦彪在帮助自己登上皇位的路上做了不少贡献，现在自己却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当下愠怒道，“传令下去，明日，全城戴孝九日，为老将军送行！等老将军丧事毕后，好生请回老将军的家属，由朝廷供养！不可怠慢！” ”诺！“ ”还有，追封老将军为邺王，一切礼仪都要补办！再将他的灵位护送进太庙，此等功臣，孤当亲自祭拜！“ ”诺！“梁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应了下来。他倒是没想到慕容皓居然对此事如此重视，要是早知道皇帝陛下会如此在意，打死他也不敢怠慢啊。 ”对了，关于太庙“就在慕容皓侧脸与梁桂说话的时候，胯下坐骑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安分的在原地躁动着，慕容皓愣了愣，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到了皇城大门前。 “儿臣拜见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福如东海！早生贵子！”在战马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笑得很贼的小子，一边装模作样的对慕容皓做辑，一边好奇的望着战马。 “烈儿，过来！”慕容皓见到鬼机灵的慕容烈，立刻眉开眼笑，一把将其抱上战马，捏着他的小脸问道，“想不想父皇啊？” “想，”慕容烈笑嘻嘻的倚在慕容皓胸口，“父皇，您这次出去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啊？” “你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的多了去了，父皇您能全给我吗？”慕容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母妃说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您可别辜负了母妃一片心意啊。” “哈哈哈！臭小子，还会套老爹的话了？”慕容皓听到哭笑不得，当下又将慕容烈搂的更紧了点，“等父皇见了你母妃她们，再把好玩儿的给你好不好？” “好！”慕容烈高兴的对前方招了招手，“母妃！这里！这里！” 慕容皓顺着向前望去，虞雯、林馨、元香、林太妃、赵清母女、云飞瑶还有那个已经长成小大人的慕容恩，全部齐聚在那里等着自己。慕容皓鼻子莫名的一酸，迅速的翻身下马，牵着慕容烈的手大步向他们走去。 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我回家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