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 吉文的恐惧

    “吉文先生。”

    年轻的侍从轻轻的发出提醒，这代表着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因为此前吉文已经强调过，在接待过程中不要打扰。

    “好的。，那么诸位的需求我已经了解，奈特商会会竭诚为大家服务，接下来请原谅我稍微失陪一会。”

    奈特家位于王都的商会会馆中，吉文正在履行他代理人的职务。

    自从老奈特与他的新婚夫人返回领地后，商会的一切就交给了他的长子负责，奈特家并非像穆拉家是那种依靠功勋获得封地的贵族，严格说来他们的封地可以算是买来的，是位于西侧内海边缘的一块小小的领地，因为背靠港口也算是地理位置相当优越，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已经成为了具备一定规模的小港口，算是奈特家独有的私人港口，经由水路运送的货物可以在这里卸下并用马车转动至其他地方。

    奈特商会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利贝尔特的贵族，尤其是眼前这些整天窝在王都里无所事事的贵族，也只有他们会无聊到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攀比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不过对于所有的商会而言，这样的客人是最欢迎的。

    “您请便，委托的内容就麻烦你们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品尝那种名为‘蛋糕’的甜品了。”

    这次吉文的服务对象是居住在王都的贵妇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自由都市的糖果屋中出现了新的产品，并以极快的速度征服了女性的胃，而王都方面的糖果屋却没有任何动静，因此王都酷爱下午茶文华的贵妇人们开始打起了奈特商会的主意，听闻奈特家与狮心领有合作关系，而且糖果屋的商品运输一向也是由他们负责的。

    让值得信赖的属下接替了自己的工作后，吉文和侍从一起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不过随行的侍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自走向墙壁的一角，这样的行动让吉文明白，这次的紧急事件来自于教派的那一边。

    轻轻扳动了位于墙壁上的角灯，脚下的地板毫无声息的凹陷下去，这是来自于地精的工艺，如果是普通人只会把这里当作是再正常不过的逃生密道，利贝尔特的贵族们似乎很喜欢这种隐蔽的手段，偶尔也会有李立那种把密道当成“男人浪漫”的人，只是当这种手段变成一种建筑风格，那么其“隐蔽”的目的也不复存在，除非是拥有封地的领主，王都建筑中所谓的“密道”最多也只能把出口设置在庭院里，这种打开窗户一眼就能看到的“逃生手段”基本没有什么用途。

    不过奈特商会的这条并不一般，通道的出口在物资的临时存放处，借由雇佣身份可以轻而易举的潜入并进入地下的空间，和狮心领的密道空间有些类似，商会的密道中也有设置存放物品的房间，而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则是通往秘密集会点的入口。侍从将手中的魔法灯放在一旁，开始专心致志的检查设置在内侧的陷阱，这是一项十分精细的工作，绝不能因为不久前刚刚查看过而疏忽，内侧的同伴偶尔也会因为警惕而启动陷阱，这是性命攸关的重要事项。

    机括声响起，这并非是无法抹去的声音，而是为了确保有人进入时里面的人能够察觉，哪怕是同胞的地方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戒，利贝尔特的末日教派就是这样一个谨慎过头的奇怪组织。

    “”

    声音在安静的密道中回荡着，隐藏在门后的空间中一片寂静，哪怕轻微的呼吸声也没有捕捉到。教派的成员大多会使用一些简单的暗魔法，而消去声音和气息的魔法有很多。

    “愿光明与我们同在。”

    走在前方的侍从忽然从嘴里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大概会对这个人的信仰产生怀疑，向往光明的恶魔崇拜者？听上去很怪异，但是如果结合黄昏之名就不难理解了，黄昏前最后的光，原本“光”之恶魔就是黄昏的代名词。

    “愿光与我们同在。”

    对方终于给予了回应，淡淡的光芒在秘密集会点中亮起，映照出两张有些陌生的脸。双方接触的暗语并非每次都是固定，这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被察觉的可能，吉文对两者并不熟悉，但是他的随从却是两人的直接联络人。

    “这两位是来自边境公爵领的同胞。”

    吉文的侍从低声为他介绍两人的身份，正常情况下教派的同胞不会主动来打扰这位特殊人物，因为奈特商会的位置太过重要，任何被察觉的可能都是不可接受的禁止事项。实际上教派在奈特商会中也有非常明确的分工，比如吉文的侍从在承担对外联系工作的同时也随时做好被发现后代替吉文成为怀疑对象的任务。

    “是什么情况需要直接见我？”

    吉文有些不满，他并不是负责统领一切的大祭司，除非有特殊情况教派的成员不应该与自己直接接触，哪怕是北方王国的祭司在联系到吉文前也要花费不少功夫。利贝尔特的大祭司在狮心领的战斗中不幸身亡，导致目前利贝尔特的教派成员暂时处于无管理状态，吉文是目前唯一能把各地同胞串联起来的人，不过这并不是他份内的责任，要知道他本人是需要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与同胞过多的接触很可能会暴露身份，除非黄昏的恶魔亲临又或者是涉及到教派的重大布局时他才会参与，像这种地域性的人员不应该有直接面对他的权力。

    “是关于莱特公爵领的重大问题，据可靠的消息，公爵领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其中发现了疑似猎犬的身影。”

    前来的人其实是位于王国公爵领的小头目，正常情况下是可以自主决定这一区域的行动计划，但是最近出现的变化让他完全失去了信心。公爵领似乎开始对领地内的末日教派成员进行清剿，有数名同胞被忽然带走，然后牵连出更多的同胞。

    作为边境领对末日教派采取高压策略倒是很正常，毕竟最近公爵领正与临近的邻国领地摩擦不断，但是他们从未展现过如此高超的审讯手段，教派的同胞都是意志坚定的优秀成员，但是结合领地中忽然出现的语带北方王国口音的陌生人，这位小头目立刻做出一个感觉极糟的猜测或许是那恶名远播的北方猎犬来了。

    “北方王国的猎犬？为什么会出现在公爵领。”

    吉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利贝尔特和北方王国的关系一向不太和睦，除了例行的援助外双方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合作，更何况是声名狼藉的北方王国特别行动组，如果没记错不久前那些被称为猎犬的家伙还在两国的边境地区惹出了不少麻烦。当然作为参与者之一的吉文知道具体的情况，北方那个脑袋少根筋的祭司大概被对方猜到了行踪，提前做好陷阱等待他们上门，结果那群笨蛋还真一头扎进去了。幸亏提前派人警告过附近的同胞不要参与，连王国的骑士团都调动了，稍微露出些马脚连自己都可能受到波及。

    “另外公爵领似乎来了一些特殊的客人，我身边的这位有机会出入公爵的城堡，曾经在城堡中见到过三位黑发黑瞳的大人物，初步怀疑有恶魔大人抵达了公爵领。”

    小头目不声不响的又扔出来一个爆弹，吉文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要来见自己了，三位疑似恶魔的人物和对北方猎犬行动的默认，莱特公爵似乎正与黎明的恶魔在某方面展开合作，那么其目的不言而喻。

    糟了！

    吉文的心中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在半年前差不多刚刚从狮心领返回的时候，吉文接到一个重要的任务，协助黄昏的某位大人物穿越利贝尔特王国，并经由南方的同胞接应潜入南方王国。起初吉文以为黄昏的大人们有什么针对南方王国的动作，但是随后边境地区的摩擦让他完全摸不清楚头脑，这种小打小闹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引起两国的警惕，又或者是南方王国的某人借由这个动作来掩饰些什么？

    因为情报有限吉文并没有得出结论，三大王国的教派成员间秉承了王国间的距离感，彼此合作的情况十分罕见，要得到对方领域的情报就必须拿出有价值的情报做出交换，吉文不打算搀和进南方那群缺德鬼的计划，在吉文看来南方王国的家伙只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不过莱特领的变化让吉文多少猜到了一些，能够动用三名恶魔围剿的必定是强大的敌人，那位自己亲自安排的黄昏大人是最符合的目标，猎犬的行动是为了切断同胞能够给予的协助，一时间吉文有些纠结，是不惜暴露更多的同胞为那位大人协助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隐藏自己等待机会？

    “那三位恶魔有什么样的特征和能力，有没有机会确认？”

    吉文觉得至少在做出决定前了解一下对方的力量，看看有没有机会为那位大人帮助，不过能力方面的信息并不抱太大希望，没有实际看到战斗前谁也无法知道对方的手段。

    “应该是一对成年恶魔外加一个未成年的恶魔女孩，我们安排了几位同胞悄悄监视城堡的出入人员，发现三人经常化妆与莱特家的女儿一同出现在领地的集市上。”

    里德的行踪不可能被这些普通人察觉，因此他们看到的其实正是李立一家三口的样子，在城堡中李立偶尔会忘记伪装，毕竟那玩意用久了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害，如果不是无法者的影响李立甚至考虑用幻术替代那些令人难受的染色剂。当然这些莱特领的教派成员并不认得科洛特和艾利亚特，所以也没有判断出李立的身份。

    不过吉文察觉到了异常。

    “等一下，你是说那三名恶魔与莱特家的女儿在一起？是指卡伊莱特吗？”

    吉文的脸色变得很糟糕，不久前他才从自家的笨蛋弟弟那里受到了新的来信，信中抱怨他的那位“莉莉老大”丢下他和公爵家的女儿一起出去玩，林可儿的事情因为李立要求不要声张所以并没有提及，但是吉文知道那位莉莉先生有一位混血的恶魔女儿，而且还是糖果屋名义上的主人，就在不久前那些贵妇人们还渴求着那间糖果屋的新作品。

    “是的，先生。”

    小头目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只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联络者的上峰，那么一定是教派中十分重要的人。

    这是最糟的情况！

    吉文咬紧了牙关，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协助的问题了，而是如何撇清所有的联系。

    “你立刻返回，通知所有可能暴露的同胞立刻离开，不要考虑返回的机会，那位是自由都市的恶魔，和猎犬比起来那一位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

    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放弃的决定，如果是以黎明为对手，吉文至少还会尝试一下。但是如果其中有那位自由都市的恶魔参与，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了。

    从以往的经验看来，如果以那一位为对手，再周全的计划最终都会一败涂地。北方王国和利贝尔特先后有两位祭司级的人物在他面前落败，南方王国在荒原的情报网被彻底拔除，这还仅仅是智慧上的交锋。如果吉文没记错，那位莉莉先生身边至少有两位强大的从魔跟随，其中任何一位都有不逊于高等恶魔的强大力量。所以没有见过黄昏出手的吉文认为那位黄昏的客人同样不可靠，这样一来利贝尔特同胞们的选择就很简单了从那位莉莉的视线中消失。

    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只要不主动招惹那一位，对方会保持自由恶魔的基本立场，不会对周围展开清剿行动。

    “让监视者立刻离开，不要在碰触任何和那位恶魔先生的消息，如果你们不愿重蹈自由都市的覆辙，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

    切割的命令也同步下达了，和毫无胜算的对手战斗还不如保存生命的火种，同胞的生命同样珍贵，不能耗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还有，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不要轻视那位大人的智慧。”

    说完吉文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剩下的自己的助手能够处理。

    如果是北方王国的同胞或许为了保密连自己人也会处理掉，但是吉文不会这样做，利贝尔特人的手段较为温和，不到最后的时刻不会轻易舍弃同胞的性命，当然如果不是有相同目标的同伴那就无所谓了，和狂热的教廷信徒差不多，在他们的眼中，无信仰者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离开阴暗的地下通道，吉文长舒了一口气，在有足够的把握前他只会在那位莉莉面前做一个老实的商人，至于黄昏的那位大人虽然可惜但是交流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至少吉文不认为他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