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我陶醉
客房中,先生吴平端坐在镜子前,摸着自己锃亮亮的光头,今天,他非常开心,因为很快自己便能当上宁州第一书院的夫子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机遇呢。 昨天,当路过鹿山镇时,恰巧碰到五年不见的好友方继长,从方继长的口中得知他们鹿山要招募新夫子,方继长看着自己的样子,打算让他来试试。 那时候,吴平表面严词拒绝,自己是个非常体面的人,怎么能随意在人前显圣。 在方夫子软磨硬泡下,才捂着胸口,很勉强地答应了。 等上鹿山,才发现传言非虚,鹿山果真是个待人优厚的好地方,宁州第一的学府。 这里能当上老师的人,薪水比其他地方的老师要高出一倍,包吃住,年终和日常节假日都会有补贴。 最重要的一点,当上鹿山的夫子,能让人变得有面子啊。 面子是为何物,是读书人,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的东西。 想当年,算了,不想当年了,现在的他应该与昨日的自己告别,从即日起,我吴平便是鹿山的一份子,是鹿山一百来个学子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吴夫子。 哈哈,想想心里真舒畅。 吴平面带笑容,出了门后,头往学堂的方向看去,现在应该是那个蠢货上课的时辰了。 哼,萤火之光竟敢跟我这等皓月争辉,呵呵,昨天自己好说歹说,劝了半天,但对方好像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听说今天那蠢货还很有精神,走起路来,一点都没有往日那种颓废,切,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难道他以为能比得过我这个受学子爱戴的吴夫子吗? 对了,那位继长老兄,也太谨慎小心,居然临时改了上课班级,让那个蠢货去天字班讲学,唉,连我都拦不住呢。 当时听方老兄说,要提防那个姓秦的小子,哈哈,那小子不就是被他给打手的瓜娃子吗。 看他除了嘴贱外,乖得很,可方老兄却说人家是个事逼,很有可能在选夫子的最重要关头弄出幺蛾子来。 啧啧啧,就凭他,也能翻出个浪花来? 别闹了,那瓜娃子,在上自己课的时候,可是一句话,不不,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啊。 所以方继长他根本就是在杞人忧天。 吴先生摇了摇光亮的大头,大步朝饭堂的方向而去。 到了那里,刚好赶上周大娘她们收拾笼屉与餐具,他走了过去,向周大娘要两个馒头。 周大娘盯着光头吴先生,疑问道“你这爷们,是哪里的,怎么这么面生?” 吴先生一听,心里老大不自在,自己如此有名,眼前粗野妇人居然会不认识,不过,算了,不与村妇计较,只是淡淡说道“吴某我昨天刚到,是来当你们书院的夫子的,面生也难怪,现在吴某腹中饥馑,给我两个馒头便可。” 吴先生半文半白的话,周大娘听得是一脸懵逼,不过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人家是来要自己两个馒头的,当然,来者是客,不得不给啊。 从笼屉里拿出两个热乎乎的馒头,用油纸包着,递给了吴平,顺便还提醒自己的馒头很烫。 却见吴平收好馒头后,连钱也不给,就提脚走了,周大娘见此,有些生气,拿自己热乎乎的馒头,居然敢不给钱。 大踏步追上去,并叫上饭堂里的伙夫还有帮工们,把吴先生团团围住。 吴先生见他们如此无礼,生气道“尔等想要作甚?” 周大娘不跟他啰嗦,挺着波澜,怒道“还是个大老爷们,连吃饭给钱的道理都不懂吗?” 吴先生想起自己未来是要成为这座山的夫子的,那吃饭还给什么钱,于是冷笑道“尔等知道某是何人吗?” 周大娘啐道“老娘管你是哪个乌龟缝里钻出来的王八,总之吃饭就要给钱,不论你是九天的玉皇,还是龙宫里的丞相,都要给老娘银子,不然,别想出这个大堂!” 说罢,一群人已经开始步步紧逼。 吴先生见了,也不与他们争论,将怀里的两枚铜板拿出来,高高举起,在周大娘眼前晃了一晃,而后瞬间松开了手。 叮当两声,铜板落到地上,吴先生也在这时候背着手走了,他朝原路返回,等待自己成为夫子的好消息。 在走前,还冷哼道“无知。” 周大娘众人╯ ̄Д ̄╯╘═╛, ノ——ノ~┴————┴, ╯╯~~~~~~~~~~~~~~~~~╧═╧…… …… 另一头,天字班中……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东汉末年,那是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是一个大争之世,而我今天要说的人物,他便生长在那个时代里,当然,此人大家十分熟悉……” 宁成讲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开始说得还挺不错,不过之后,有的学子嚼出味道来。 这个秀才除了会时不时蹦出些从没听过但却很有意味的句子外,其实讲的时候也就那样,跟以前的刘夫子差不多,没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总之是欠缺打磨。 有部分人,本身看不起他,于是等到魏武帝的一生讲解结束,允许低下学子问答解惑时,就一个个举起手想要提问,这样也想试试宁秀才有没有真材实料。 宁秀才到这时却也不慌,他随意点了一个学子,那学子问出许多角度刁钻的问题,但秀才他思考一两下后,便能快速答出来了。 那学子听了他的回答,也是心服口服,自知不如宁成远矣。 紧接着,激烈的讨论达到顶端,有人质疑,曹操到底是屠夫还是英雄,宁成回复杀一人是为罪,杀万人便为雄。 有人问,曹操为什最后不能统一天下,宁成也把秦余所列的教案按着自己意思给说了出来,曹操他其实已经实现一统天下的梦想了,不过不是亲自去做,而是通过自己的班底,把天下一统起来。 不论大家怎么发问,秀才都能一一作答,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底下的韩溪都啧啧称奇,想来今天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台上的宁成眼光扫到下面正笑着看自己的秦余身上,心道,今天的一切,全是因为秦兄弟,没有他,那自己也不能重新找回自信,也不能在这鹿山立足,多亏了他,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一被子的男人。 秦余收到宁成的眼神,偷偷举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加油,我的饭票。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到了下课的时候,宁成往门外走,便有一些学子站起来送道“宁夫子,慢走。” 他们敬佩宁成的学识,更敬佩他的勇气,你想,一个前一天还在为别人抄书的落魄秀才,后一天便能站在课堂之上,侃侃而谈,这样的人,身上必然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人尊敬的。 …… 宁成的课结束,在陆山长那,山长大致听闻了早上所发生的,在课堂与饭堂的两件事,他向边上的三个夫子问道“几位,你们觉得让谁来顶替刘夫子的位置好?” 有夫子答道“当然是那宁秀才,虽然先前我们小看了他,但这人凭借自己的本事,引得满堂喝彩,可见一斑。” 另一夫子说道“本来学生是很看好吴先生的,可是……他居然在饭堂做出那样的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山长听出他们的意思,自己这里也对宁成刮目相看,于是说道“那好,为了不耽误学子们的上课进度,就先让宁成来做夫子,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内,众学子都没有异议,则他可以长期在我鹿山待下去,成为鹿山真正的夫子。” 众人皆点了点头,方继长夫子这时恰巧从门口进来,当听到这个消息,心都凉了半截,因为他曾在山长和许多夫子面前夸下海口,如果宁成能当选,那他就从鹿山山脚下的台阶上,一步步往上爬。 只是……现在……咳咳…… “那不是继长吗?”陆山长一早便看到了方夫子,他向夫子说道,“跟你那位什么吴平说一下,叫他收拾自己的东西,立马从鹿山离开,居然敢作出这样的事,真当我鹿山没人了吗?” 陆山长怒气汹汹,饭堂的周大娘在吴平走后,便把发生在饭堂的事完完全全地告知了山长。 虽然他只是拿了两个馒头,但这不单单只是馒头那么简单。 方夫子听后,不敢多争辩其他,只得郁郁不乐地离开陆山长的居室,朝吴平所在的客房而去。 吴平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唱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荤曲,等待自己成为夫子的喜讯。 他在想,等我当上了夫子,每天上课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整治那个叫秦余的瓜娃子…… 就在这时,方夫子从门口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