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乔楠走出办公大楼，站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给李晴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李晴的声音有气无力，乔楠问她晚餐需要带点什么过去，李晴思索了会儿，说买点青菜，再带两包榨菜过来。

    李晴每逢身体不适，必是养生之时。清粥配榨菜，韩威陪着她戒荤吃素，总是嗷嗷叫。这次韩威出远门，只能乔楠舍身相陪了。

    李晴家附近就有个菜市场，乔楠下车后，直着走了一段路，穿过天桥，下了阶梯，又拐了两个巷子口，这才到了菜市场入口。

    尽管是晚间时分，菜市场仍然人声鼎沸。家禽声，讨价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很多下班的年轻人，带着疲惫的身躯，站在菜摊前挑菜。

    乔楠读书时代经常和母亲一起去买菜，这闹市情况她倒也见怪不怪。

    菜市场里味道各异，乔楠跨过黑水摊，低头站在一个摊位前，她各挑了菠菜，生菜，上海青，包菜，胡萝卜，花菜。她不清楚李晴明天会不会上班，但一番考虑下她还是多买了点。乔楠把老板找过来的钱塞进钱包，拎着几袋菜，打算转悠到杂货铺买榨菜。

    只是在途中乔楠碰到了一个人，就在几个小时前两人还缠绵来着。

    隔着一段距离，周思远手上提着鱼和蔬菜，和他一起同行的是个小姑娘，乔楠猜这孩子应该读初中，一脸稚嫩，手上拿着纸巾在擦手臂，周思远一脸温和地看着她，嘴唇动着。

    旁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乔楠，她回过神来，笑自己胡思乱想。乔楠记得周思远今年才30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就在乔楠自我嘲笑时，周思远带着小姑娘走到她身边。

    也许是身处于生活气息太重的菜市场里，小道上人来人往，天渐渐黑了下来，小摊贩们各都亮起了灯。在这吵闹却显着平和的环境里，乔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周思远怀疑地看着她，说：“我记得你家不是在这附近吧？”说完又垂眼多看了几眼乔楠手中的菜。

    乔楠一时脱口而出：“我记得你家好像也不是在这吧？”

    边上的小姑娘先笑了。

    乔楠的脸色不禁又红了几分。周思远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对上乔楠的眼，笑着说：“我姐姐在附近。”又朝小姑娘一笑，“小妍，跟姐姐打招呼。”

    小女孩笑眯眯地叫了声姐姐好，乔楠也跟着笑了。

    “李晴在附近，我来看她。”

    周思远说，“原来是这样。”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点尴尬。适时周思远口袋的手机响了，周思远回了几句：“嗯，我们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周思远说：“我姐姐那边在催了，我们就先走了。”

    乔楠嗯了声，小姑娘离开前，又对着乔楠说了声“姐姐再见。”

    乔楠看着一大一小有说有笑的背影，自己也转身往杂货铺走。

    乔楠爬上7楼，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乔楠伸手打开客厅的灯，把菜放到厨房的地板上，又到李晴的卧室找她。

    李晴躺在床上，身体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正对着房门的窗户大开，风呼呼地吹着。

    乔楠走过去坐在床沿，推了推李晴，问：“肚子舒服点没？”

    被窝掀开，露出李晴的脑袋，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李晴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你来了。”

    乔楠叹叹气，去客厅帮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嘴上又斥责她：“也不知道在床头放杯水。”

    李晴哈哈笑着，笑声颇为虚弱。

    乔楠帮她顺了顺背：“别笑了。喝完水你去洗漱，我去炒菜。”

    李晴喉咙润了些，听到乔楠说完炒菜，她哈哈大笑。

    乔楠白了她一眼，走到门口回头说了声：“白灼还不行？”

    李晴一时语塞。

    李晴洗漱后来到餐桌旁，桌上已经整齐摆了三碟菜，一盘白灼生菜。白炽灯下，生菜叶子表面的酱油混着油，油亮油亮的。另外两碟分别是榨菜和咸鸭蛋。

    乔楠拿布铺在锅沿端着一锅粥出来了，看到李晴，说：“帮忙拿下碗筷，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李晴喝着粥，夹了一片生菜叶子，在酱油水里滚了一圈，送到嘴里咽下去后，连连点头。

    “这菜味道很不错。”又对乔楠挤眉弄眼，“乔楠，看不出来哈，你还是有两手的。”

    乔楠嘴里的榨菜嚼得脆响，她知道李晴这是在酸她。喝了一口粥，乔楠哼了哼：“炒菜我是不在行，白灼还是可以的。你赶紧吃，吃完洗洗早点休息。”

    李晴顿时焉了，扒着盘里的榨菜，气狠狠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去吃那什么自助餐了，害我拉了一天的肚子。”

    乔楠用汤匙给她挖了半个咸鸭蛋，嘴上说：“你也知道自己的胃肠不好，偏偏吃完热的东西，又跑去吃冷的，怪谁。”

    听到这话，李晴默默低头喝粥不吭声。

    洗完碗，乔楠又陪李晴说了会话，快八点半时，她拿起包包说要回家。

    李晴拦住她：“别回去了，回去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正好韩威不在，你今晚陪我睡呗。”

    乔楠捏捏她的脸：“敢情拿我当暖窝的。”

    李晴看乔楠愿意留下，便又到沙发坐下，抱着膝盖，看着屏幕，嘲讽道：“那也没你能耐，平时连个暖窝的也没有。”

    乔楠顿时脸一红，想到前段时间的周思远。

    李晴没有听到乔楠回嘴，朝她望去：“怎么我说错了？”

    乔楠不理睬她，抢过她的遥控器，胡乱调着台。

    李晴看她微红，凑到她身旁，手滑着乔楠的侧脸，暧昧地说：“上回跟你讲过的事，你试了吗？”

    乔楠脸更红了，就像是刚出蒸笼的螃蟹，李晴摆正身体，微眯着眼：“你有事瞒我。”语气充满了肯定。

    乔楠戳她的腋窝，装作没好气说：“谁像你，天天尽想着不和谐的事。”

    李晴满不在意地说：“饱暖思淫欲，这是正常事。”说着又嫌弃地打量了乔楠一圈，“哪像你整天就是工作，一副假正经。”

    乔楠觉得自己不能再跟李晴说下去了，再扯皮下去不知哪一步自己那点小秘密就被李晴套出来了。

    她把遥控器扔给李晴，说：“你自己看吧，我先洗澡。”站起身伸展了身体，揉了揉腰，真的有点酸痛。

    李晴调着台，头也不回：“自己去我卧室拿换洗的衣服。橱柜下面的抽屉里有干净洗好全新的内裤。”

    浴室的墙上浮起一层水雾，乔楠站在喷洒上，闭着眼任温水在身上冲流。

    脑海里周思远沉沉的那句“你考虑好了吗？”一闪而过。乔楠睁开眼，关掉开关，拿了浴巾擦身子，镜子里女人的身体模糊不清，乔楠伸手抹去那层雾气，这下子她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周思远那晚的问题是，“我们做长期的炮友？”，那时乔楠全身酸痛四肢无力，她嗯嗯两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直到周思远几个小时前问，柔情迷离间，乔楠突然回忆了起来。想到自己的回答，乔楠对着镜子的女人，做了个口型。她垂下眼睛，再看向镜子时，又飘上一层雾气，不过比刚才好些，这次镜子里的女人样子清晰了些。

    打开浴室的门，李晴人已不知去处，电视机倒还是开着，屏幕的人影闪动着。

    乔楠边擦着头发，边把电视机关了。客厅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卧室里，李晴柔柔的说话声确切地穿过墙壁，跳入了乔楠的耳朵里。

    乔楠拿着吹风机闪身进了书房，房门轻轻合上，那些恋爱中的甜言蜜语都被阻隔在了房门之外。

    手机屏幕一亮，一条信息进来了，乔楠拿起来解开屏锁一看，乔楠黯然一笑，手机话费余额不足20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