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这样，便够了。”墨沉舟垂下了双目，向着丹阳冷冷看去，手中一转，竟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将那第九天隔空按住，之后那巨掌之上，无尽的灵光生出，向着天外与下方延伸蔓延，引动了各地的灵气，再一次向着第九天涌入，便在灵气的补全之中，第九天崩裂的空间开始恢复，再一次向着从前的方位飞回。

    “至于你！”墨沉舟双手化作一双巨爪，当空一击，这道仿佛能够击穿星辰的灵光向着丹阳天君打去，竟在诸仙的眼前，将他面前的灵障击碎，后者向着后方飞出数百里，然而面上青白，竟是发现，这一次，再也无法在第九天调动灵气。

    “你小看了詹台青。”看着在墨沉舟给予了缓和之机后，趁着第九天恢复，巨大的，失去了一颗头颅的妖兽此时浑身发出了炽烈的红光，浑身的翎羽向着各地飞去，化成了一个玄妙的阵图，墨沉舟向着眯着眼的丹阳天君冷声道，“只要豁出命去，你，又算什么？”

    “那又如何？”丹阳天君却狂笑道，“墨沉舟，谁都不可能真正地杀死我！”他挑着眉头，戏谑道，“当年，漫天的圣人与佛陀不能，如今，你也不能！”他看着虚空之中踏出的老僧们大笑道，“我是恶念的本源！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只要这世上存在生机！那么，我就永远不会彻底湮灭！”

    他似乎知道已然无法逃脱，只是束手立在星海之上，看着那些憎恨地看着他的仙人，轻笑道，“我只恨，这一次，竟然会沉不住气，贸然出手。”他叹道，“若是再给我万载，那么，你们这些仙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变数！真的是变数！”

    与此同时，一道磅礴凌厉的剑芒，再次在这天外乍现，白炽的光辉，竟将整个三十三天照耀得光芒大亮，再无半分黑暗，这剑芒发出了一声轰鸣，向着丹阳天君当头斩落，瞬间，便见得漫天的血肉崩裂消散，在那青年所站之处，竟是除了一道黑色邪恶的黑气，再无其他。

    墨沉舟收剑，便听得此时，星空之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梵音，那数名老僧，此时盘坐在虚空之中，同时闭目，瘦小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高大，带着叫人忍不住心生俯首的庄严宝相，更有金光闪闪的舍利冲天飞起，这老僧的身后，竟有隐隐的佛像，展露着八臂法相，化作了百万丈的虚影，将这天空笼罩。

    檀香之中，那黑气之处，竟是现出了一朵巨大的金莲在缓缓盛放，将那黑气罩在其中。金芒与佛音之下，墨沉舟便见得那黑气接触到了金莲之处，便是消融不见，那黑气发出了尖锐的啸声，似乎想要逃离，却被困在金光之中，最后，挣扎着被那金莲镇压。

    眼看着那盛放的金莲关闭，老僧们再次发出了一声佛音，漫天的金芒向着各处散落而去，将那丹阳遗留的黑气彻底消散，便见得三十天一道剑光冲天而去，一声欢欣的剑鸣之下，半段剑锋冲出了三十天，落在了墨沉舟的面前，围绕着她发出了眷恋的清鸣。

    “这，才是大劫的最终。”似乎知道墨沉舟想要问什么，其中的一名老僧高高地颂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的说道。“冷眼数十万年，消弭大祸，非是不能，而是……”他轻叹一声，却再无不说话，至于身边的老僧们一同，消隐在了原地。

    “或许，这就是这仙界，给予我们的考验。”感觉到墨沉舟心中的愤怒，司水星君在一旁轻叹一声，微微犹豫，还是将手安抚地放在了这个，与他敬慕的青年完全不同，可是却还带着那熟悉的女仙的身上。

    “就为了这么一句，这几十万年，我们失去了多少。”墨沉舟喃喃道。

    “所幸这一切，都也已经过去。”看着那金莲，向着第九天飞去，落入了第九天的深处，而此时，那巨大的九头鸟仰天看了一眼，鸣叫了一声，带着身上的女仙，毫不犹豫地一同冲入了地底。

    “这是他们的选择。”看着詹台青与天机仙子，这一次选择一同镇守在地底，永远看押这处封印，墨沉舟的心中，竟然是复杂万分。

    这一次，这两个人，可以永远的相授，不再为了仙界，再次离别。

    可是她与他们的再见，又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看着那一处，一条高耸的山脉在缓缓拔出，墨沉舟嘴里发苦，却听到身边，一声悲凉的叹息。

    “原来，她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再也不能，自由地在这仙界飞翔。”大天帝站在墨沉舟的身边，看着那女仙在飞入地底的时候，含着淡淡的笑容，用刚刚恢复的手臂，抱住了那九头鸟的脖子，面上悲绝，却还带着几分释然。

    “我输了。”他轻声道，“我输给了她的执着。”

    “天帝。”墨沉舟微微俯身。

    “连丹阳，我都失去了。”大天帝看着眼前那空荡一片，满目疮痍的中庭，目中现出几分迷惘，喃喃道，“这么多年，我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曾经尊崇的圣人，爱恋的女子，信任自己的师弟，待之如子的两个孩子，竟然都在这几万年之中，彻底地失去了。

    那么，他还剩下了什么？

    最后，一直在他身边的，竟然只剩下他一直用心维护的中庭。

    “这一次，多谢你了。”大天帝看着突然冲了出来，向着他合身扑来的长离宫灵，用手一抓，竟是将他抓在了手中，手中一动，便有一道明亮的光丝自那长离的脑海之中被抽取了出来，看着那宫灵的目中露出了茫然，他看着身边脸色微变的墨沉舟说道，“你带他走吧。”他将手上的光丝一把抓碎，淡淡道，“看在南贤与你，我饶他不死，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记得南贤，也不会再记得……”

    他敛目向着那中庭而去，轻声道，“从此以后，我便，只是这仙界的大天帝。”

    会叫他有其他身份的人，全都不在了。

    只有他，从此孤身一人，永远地留在这中庭高高的帝座之上，看着脚下的诸仙叩拜，身边，再也无人能与他分享。

    “这一次，我放过他。”眼看着中庭的仙人，追随着大天帝飞入了那破碎了的中庭，一瞬间灵光大盛，所有的景象开始重组，现出了几分生机。而那司水星君等人，微微犹豫，还是向着中庭而去，东临帝君走到墨沉舟的身边，看着大天帝依然挺拔的背影，轻声道，“不过，下一次再见，东庭与中庭，依然不会相合。”

    “那是你们的事情了，与我无关。”墨沉舟将手中的长剑负起，捧着在她手中欢喜的昆吾剑，淡淡地回道。

    “是啊，你与大天帝，并无冤仇，无需涉足我们的争斗。”挺拔的青年，微微一笑，却突然决然转身，带着东庭的仙人扬长而去。

    眼看着如今的天外，竟是寥寂无声，墨沉舟轻轻一叹，对着身边的秦臻轻声道，“到底，都结束了。”

    “结束个屁！”秦臻还未说话，陡然便闻得一旁一个很嚣张的声音传来，二人同时转头，便见得浑身火焰直冒的犼撇着自己的嘴叫道，“我说，你要不要我呀？！”

    “要？”墨沉舟为这个字抽了一下嘴角。

    “那小子，”小白伸着蹄子指了指司水星君离去的背影，哼哼唧唧地叫道，“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啦！”想到了什么，它一瞪眼睛叫道，“告儿你！墨沉舟，小白大爷比你厉害多啦！以后，你别想骑我身上欺负犼！”

    “你怎么会在此处？”墨沉舟虽然心中诧异，然而见到当年熟悉的同伴，却感到十分的亲切，想要摸一把犼的脑袋，却被一把火给冲开，这才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跟仙人们离开。”

    “我爹在这里。”一蹄子将气势汹汹的凰天玺中的小凤凰踢飞，小白的眼中露出了黯然的表情，“娘和哥哥们都走了，如果我也走了，爹会寂寞的。”它的父亲为了犼这一族，消散了肉身与神魂融入了这片天地，他不想叫它孤孤单单地存在在这里。

    将那愤怒的小凤凰给塞到凑过来的火凤的嘴里，墨沉舟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小白没有动作，由着她揉了揉自己的头，这才说道，“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我如今，寄身安天玺。”小白嘀咕着说道，“当年双玺炼成，缺少器灵，阿青便叫我进入其中，就是为了等待你。”见墨沉舟的手一顿，它方才哼道，“也不知道当年，贪狼成圣之时看到了什么，竟然在最后的关头，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在了圣人之下。如今想来，他是应用了当年的天地灵气，看到了未来的你。”

    “所为的，不过是一线生机。”记忆融合后，想到当年的青年，墨沉舟便发出了一声叹息。

    贪狼预见到了自己，为了叫自己有机会出现，所以到死，都没有再进阶。

    所有的圣人，都湮灭在了天路之中，独留半步登圣的贪狼，得以一点真灵不灭，数十万载之后，化作墨沉舟，再次带着他的好友们，回到了这个仙界。

    “不是为了你，他不会放弃圣人的身份。”小白喃喃道，“你不懂，当年你消失之后，曾有上古仙人，我们都很难过，贪狼，一直把你当做好友。”他垂着眼睛说道，“他说，若是我有机会遇到你，便对你说……”

    墨沉舟的眼前，仿佛再一次出现了那个负剑青年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她慢慢地远去，再也没有回头看哪怕一次。

    “这是他这一生，所做的最自私的一件事。”小白的声音在回响，似乎还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愧疚，“他说，他一生磊落，都在为了仙界与好友拼搏，可是只有你，只为了你，沉舟……哪怕是负了这仙界，他也想叫你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永远，都不后悔遇见过你。”那消失的青年，仿佛在这样说着。

    一滴滴的眼泪，从墨沉舟的面上滚落，她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那青年的身影，可是却到底成空。

    那青年就那样消失在她的眼前，她也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从此以后，她便只是墨沉舟，而不是贪狼星君。

    “我也，只剩下你了。”小白默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突然人立而起，双蹄向着那天空狠狠踏去，便听得整个仙界都在震动的轰鸣声中，竟然有一片极为广袤的殿宇，在天上缓缓现出，那殿宇声势威严，自虚空之中挤出，之后，便向着三十天倾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