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用竹竿去捅散漫天乌云
春光给枝头增添了些嫩绿,一只白嫩的手抚摸了一下嫩叶,嫩芽弹动了一下,然后又矗立于春风之中,生机勃勃。 “这是你在家中度过的最后一次春天,娘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春天,明眸皓齿的少女啊!让娘想起了自己的当年。” 李氏最近变得有些唠叨,一遍遍的看着嫁妆单子,一次次的去检查那些东西。 杨卓雪回身,嘟嘴道“娘,我就在汴梁呢,到时候能回来看你们。” 李氏爱怜的摸摸她的脸,说道“那样不好呢,会被人说闲话。” 杨卓雪皱皱鼻翼,说道“娘,他说人活着就是要自己自在,不影响旁人的自在,这就是人活着的目的。咱们不怕别人说闲话。” 李氏愕然看着他,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她笑的极为畅快,杨卓雪不解,就皱眉看着。 李氏笑够了,伸手摸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说道“我的女儿啊!男人说话……娘今日教你个乖,这男人说的话只能信一半,现在说的好听,等以后……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女儿,你以后要有数才好,不然现在期望越多,以后的失落就会越多。” 杨卓雪有些茫然“娘,你说什么?” 李氏捂额道“罢了,你还不知道这些,那就不知道吧……至少能欢快些。” 出嫁前的日子是最后的欢快,以后你将会洗手为了自己的夫君做饭,为他缝制衣裳,为他担忧…… 再等有了孩子,你会发现自己的一生晃眼就过去了,快的没有一点准备。 杨卓雪就是无忧无虑的状态,而阿青在里外忙活,打探消息。 “小娘子,小娘子!” 阿青急匆匆的来了后院,见杨卓雪站在树下,盯着屋顶的鸟儿看,就说道“有事了,沈郎君有事。” “什么事?” 杨卓雪双手一拍,那只鸟儿就飞走了,她不禁失望的瘪瘪嘴。 阿青说道“城中许多人说他疯魔了要杀人呢!” “嗯?” 杨卓雪歪着头,想了想自己认识的沈安,就摇头道“不会,他不会。” 阿青跺脚道;“我的小娘子哎!都传遍了。” 杨卓雪迈步往里去,脚步轻盈,仿佛下一刻就会蹦跳起来。 上了台阶后,她飞快的回身,裙裾摆荡起来,煞是好看。 “我信他。” …… 那个泄密的官员被护住了。 枢密院……不,应当是被枢密使张昇强硬的护住了。 “老夫不会退让!” 张昇强硬的表态赢得了下属的尊重,也引得众人欢呼起来。 张相公就是我枢密院的脊梁啊! 一时间张昇的风头无两。 沈安就是在这种气氛中走进了枢密院。 张昇仿佛早知道他会来,亲自冲泡了茶汤待客。 一个炭盆在边上无声的燃烧着,值房内的温度适宜。 沈安的目光从桌子上的那些杂物上转到了张昇的脸上。 “枢密院欠了某的情。” 他没喝茶,张昇含笑道“是,礼房多次立功,你功莫大焉。” 沈安说道“听闻新来的副承旨不怎么称职,吹嘘很厉害。” 张昇有些尴尬的道“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唐仁去了府州,枢密院副承旨换人了。 这个新人叫做冯立,据说和权贵有些关系,在枢密院很是嘚瑟,吹嘘的本事无双,但实际工作却看不到成绩。 这种人在大宋官场上比比皆是,并不出奇。 沈安微笑道“某不喜欢这个人。” 我不喜欢他,所以枢密院以后别指望我帮礼房出主意。 张昇沉声道“你喜不喜欢他都是副承旨,你喜不喜欢他都会把枢密院四房支撑起来。和辽人、西夏人打交道,老夫认为冯立不会有问题。” 作为枢密使,他必须要力挺自己的下属,这是官场要诀。 沈安笑了笑,“某听闻陈昂从府州回来后就被闲置了,大家在嘲笑他和武人勾结……张相公怎么看?” 张昇眯眼道“老夫不知。” “好!” 沈安起身道“辽人以为邙山军死定了,他们会拿着邙山军的尸骸来大宋讨公道。最近辽使准备请见官家……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枢密院的人泄密。” 他起身微微颔首,然后走了。 大门被打开,光亮照进来,一个人顺势进来,行礼“见过张相。” “冯立?” 张昇淡淡的道“何事?” 冯立长得很好看,他笑道“听闻辽使准备觐见官家,以往都是我礼房先去摸摸底细,下官请示张相,可否去和辽使碰个面?” 这是惯例,但这个惯例却是沈安带来的。 你想见大宋皇帝? 可以。 但你得先和其他人碰个面,交换些看法。 这是摸底,然后提供给帝王作为参考。这个模式让赵祯很是赞赏,此后就成了枢密院的惯例。 张昇想起自己先前的态度有些僵硬,就暗自苦笑,说道“去吧。” 冯立出了值房,缓缓走到大门处,和门子闲扯淡几句,说道“听闻有人说我枢密院礼房离了某些人就不懂和各国使者打交道了?” 门子知道他的身后有权贵的影子,所以堆笑道“没听说吧。” 沈安压根就不屑于这样,他是直接传授外交之道给礼房的官吏,而唐仁所学最多,也最出色。 冯立英俊的脸上多了含义不明的笑意,负手道“学问学问,一家有一家的学问,有的人自视太高,却不知天下之大,井底之蛙罢了。” 随后枢密院有人说沈安是井底之蛙的消息就被传了出去。 赵仲鍼怒不可遏,直接翻墙进了沈家。 如今两家就是一堵墙隔着,赵仲鍼偶尔少年心性会翻墙,连花花看着都不管。 王雱也来了。 但沈安正在和人说话。 陈昂看着没了在府州的得意,很是落魄。 “下官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说什么和折家勾结,下官连折家的酒水都没喝过一口,图什么?还不是图联手应对西夏人的威胁吗?可那些人就是有本事把联手看做是勾结,勾结什么?下官真是不知道啊!” 他笑的很是苦涩,神色疲惫,看着苍老了十岁不止。 人活着的目的不同,不同年龄段的追求也不同。 陈昂这等在边疆苦熬的官员想追求什么? 做官! 做大官! 很朴素的要求。 可现在他的这个追求被人斩断了。 “他们不给下官安排事,每月就靠着虚职的薪俸度日……汴梁居,大不易,下官倒是还能煎熬,可这等看不到光亮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陈昂看了沈安一眼,说道“下官也算是走投无路了,本想来求待诏……可一想此事不只是一个衙门的事,乃是武人和文官之间的矛盾,却是无路可走,哎!罢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来作甚?” 这话很是不客气,陈昂起身,尴尬的道“下官来……” 某无助失落了,想找人倾诉。 “在汴梁,下官唯一认识的就是待诏,今日却是打扰了,告辞。” “等等。” 沈安突然叫住了他,问道“记得某去府州时,你虽然有些文官的毛病,可手腕还算是灵活,以前和西夏人可打过交道?” 陈昂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打过交道,有时他们会说走失了一批战马,然后来交涉,都是下官出面应对。” 沈安微微颔首,说道“如此你就等着吧,别再四处奔走了,丢人!” 陈昂听到这话,眼睛一热,心中发酸,泪水就滑落下来。 “下官也不想这样,可……可下官在府州是立了功,为何回到汴梁被冷落呢?不公,这处置不公。” “是不公。” 沈安说道“这些不公还会延续下去,如果说这些不公是乌云,那沈某希望有一日能用竹竿把这些乌云捅散了,你可愿意手持竹竿吗?” 陈昂只觉得心跳加剧,嘴唇不禁颤动起来。 这是要招募某吗? 沈安看着他,说道“若是怕了也无事。” 王安石后来招募了不少所谓的志同道合者,但里面有不少人是在投机。 陈昂苦笑道“下官此刻前途无,说什么都是空话,罢了,告辞。” 他没脸和沈安拍胸脯,说自己以后就是你沈安的人了。 他的妻儿也在汴梁,如今一家子租住在狭窄的地方,堪称是落魄。 他是落魄了,可骨子的傲气却让他不肯低头。 我不是来乞讨的。 要成为沈安一伙,你得有资本,不管是为官还是经商。此刻的陈昂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落魄官员,有何资格答应沈安的招揽? 若是答应了,那就是食客。 一路回到租住的地方后,妻儿都在等着他,见他神色黯然,都没敢问话。 陈昂看着妻儿的惨淡神色,怒火就不可抑制。 可这怒火能冲着谁发泄? 只能自己憋着。 他想起了沈安先前说让自己等着。 “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而辽国使馆里,冯立已经和辽使见面了。 “大宋和大辽亲如兄弟,所谓的乡兵进入辽境就是谎言,有人在造谣生事!” 冯立觉得外交之道就是不要脸,这个认知没错。 若论天下谁不要脸,不管古今中外,大抵权贵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而他就是权贵之后。 所以不要脸这门学问他自认为造诣颇深,比之唐仁更加出色。唐仁那种谄媚的对外之道让他颇为不屑,更不会去学。 辽使木然看着他,眼中有轻蔑之色闪过,喝道“这是入侵!这是对大辽的挑衅!等着吧,等着那些人头被送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大辽的铁骑……此次大辽定然要饮马黄河,兵临汴梁。” 冯立笑道“贵使这话怕是有些偏颇了……” “滚!” 辽使指着大门方向喝道。 啥? 你竟然让我滚? 冯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第一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