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殷殷教导
“官家以后要注意,大喜大悲于身体不好。” 御医给了医嘱,至于遵不遵守他就管不着了。 赵祯觉得胸口有些闷,他喝了一碗药,问道“是多少?” 陈忠珩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官家,边上的是一石一,那三亩地是一石三斗五升……您别……” 您别再激动了啊! 要是您有个好歹,皇后和宰辅们定然要拿某去殉葬。 “那么多?” 赵祯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陈忠珩哀求道“官家,别……别……” “我死不了!” 赵祯用力的喘息几下,“若是因为此事而死,史书上会如何写?” 丢人! 他缓缓起身,说道“历朝历代都说民以食为天,百姓能吃饱了,那就是天下太平。大宋当年得了好稻种,总算是过了些安生日子,可如今人口繁衍,各处又说艰难……谁都难,可朝中能如何?” 他缓缓走了出去,一阵风带着热气吹来,他不禁微微皱眉,觉得很不舒服。 “土地就这么多,良种也都用上了,每年的产出都有了定数,能如何?” 他唏嘘道“这些年各处都在闹腾,造反的,活不下去变流民的……厢军厢军,就是为此而设,只是却让那小子给搅合了。” 把灾民招为厢兵是祖宗之法,却被沈安上次给搅合了。 陈忠珩觉得这话有些偏颇,就大胆的道“官家,那些灾民去了军中也得吃粮呢!” “是啊!他们进了军中之后就不事生产,还得消耗粮草……就地安置是对的,那年轻人不错。” 陈忠珩笑道“他先前还鄙夷臣呢,看着特别得意。” 赵祯莞尔道“年轻人得意是常事,若是城府深到喜怒不形于色,那就不对了。该喜则喜,该怒则怒,这才是年轻人。” 陈忠珩这才知道,原来沈安的那些过头表现在赵祯的眼中都是正常的。 那些被他打惨的人冤不冤啊! 还有刘展,据说现在喜欢干呕,见东西就呕,比孕妇还厉害。 “若是大宋的田地都能增收,只需五年,这天下又会重新平静下来。” 肥料的普及需要时间,但更重要的是这个大宋又让人看到了积极的一面,光明的一面。 “让沈安来,出宫。” …… 天气热了,宰辅们的工作积极性也受到了打击。 韩琦在打盹,因为胖,所以背影看着很是宽阔,虎背熊腰的感觉。 曾公亮在神游物外。 欧阳修把脚搭在桌子上,呼噜声连外面都听到了。 一个官员来寻宰辅们办事,听到了里面的呼噜声,就叹道“这事找谁办去?” “很急?” 身后有人问道。 “是啊!要钱呢,急得不行。” 官员握着文书想推门,可最终还是忍了一下。 “给我看看。” 身后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你是谁啊你?你以为……” 官员不乐意了,回身就准备说说这个调侃自己的家伙。 可一回身,他就看到了一身便衣的赵祯,以及他身边的沈安。 哥们,你运气真好啊! 沈安笑道“给官家看看,若是能过,官家马上就给你批了。” 官员下意识的把文书递了过去,赵祯也真的接了过来。 “陕西禁军、厢军太多,二十余万人……钱粮不趁手了?多少?一万三千贯,这个钱要给。” 赵祯把文书递过去,官员激动的不行,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就喊道“多谢官家!” 呯! 里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听到欧阳修痛呼道“谁在外面,来人,扶老夫一把,哎哟,这臀疼的……” 赵祯推开了房门,里面韩琦和曾公亮刚过去扶欧阳修,见他来了不禁赧然。 上班时间打瞌睡,这不大好吧。 赵祯说道“城外有田地丰收,诸卿可与我去看看。” 一行人出城直奔沈家庄,等进去时,就看到一群人围在田边。 “下马走过去。” 赵祯兴致勃勃的带着他们过去,近前一看,却是赵仲鍼在田里问老农。 他手中拿着一块泥土问道“某和边上的土比较过,都是一样的,你怎么说这地就肥呢?” 老农手中也握着土,他嗅嗅泥土,再捏散了,笑道“小人只要闻闻味,再捏捏,就知道这地是瘦还是肥。您看看,这土昨夜就返潮了,下面都是湿的。返潮是好土。” “返潮是好土。” 赵仲鍼记下了,老农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就是捏捏,松散的是好土,看着颜色深的是好土……那土不透气,你种什么都不成呢!至于闻,那就是闻那股子味道,多年种地的人都知道,闻着越香,这土就越好。” 他得意的道“这土有香气呢,泥土香。” 赵仲鍼若有所思的道“以前还有看地气的人,在田间四处查看什么气,就决定这地是该种还是休耕。但您这么一说某就懂了,所谓的地气,实则就是看土……” 老农欢喜的道“对,就是看土。至于地气,你早上来,那些返潮的地自然就有雾气,这不是地气是什么?地气重的就是好土呢!” 赵仲鍼恍然大悟,躬身道“某今日也算是懂的了看地气的道理,多谢老人家指点。” 老汉笑吟吟的道“小郎君穿着富贵,跟着郎君来过几次庄上,可见是富贵人。可这富贵人却肯跟着咱们下地,说笑也不避讳,咱们这才敢有话就说啊!你们说是不是?” 边上的人说道“对。那些官吏如狼似虎,咱们有话也不敢和他们说,也不乐意和他们说。” 不远处的赵祯看着这一幕,不禁叹道“百姓都知道谁对自己好,那赵仲鍼年少,可却知道真心换真心的道理,这才让老农们说了真话,教了真本事。咱们的官吏有几个能这样的?” 众人无语,心想官吏们平常也接触不到这些百姓吧。 官吏管理百姓是宏观层面,实则还是千年来的老套路,由地方士绅豪强维持地方秩序。 欧阳修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不过刚才的对话却听清了,“官家,那小郎君说话随和,不见矜持,舍得和百姓打交道……这可难得。” “是难得。” 赵祯显然很满意“我听闻他一直在这里,收割时还得了病,这不才好了又来,这就是有始有终啊!” 这是夸赞。 赵允弼和赵允良听到的话,大抵会觉得绝望。 “是郎君,还有韩相他们!”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竟然认出了韩琦等人。 大宋官员上下班要骑马或是走路,容貌自然无所遁形。 等再过几百年后,轿子这个目前只有老弱病残才会去坐的东西就开始粉墨登场了。官员们出行都靠它,坐在里面谁也看不到我。 你看不到我啊看不到我! 百姓看不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不到百姓。 可韩琦等人众星捧月般的拱卫着一人,这人是谁? “是官家。” 有人欢喜的喊道。 “见过官家。” 众人一阵忙乱,叉手行礼的,躬身行礼的,拱手的…… 一个孩子跟着行礼,结果心慌就扑倒了,顿时就嚎哭起来。 “再哭就卖了你!” 他的父亲大抵是恐吓,有过这种经历的孩子不少,所以大家没当回事。 “吓唬他作甚?” 赵祯却皱眉过去,一把拉住小男娃,笑眯眯的道“可是摔疼了?看看,手黑了,倒是没破,还好还好。” 谁家孩子被官家这般亲切对待过? 众人有些傻眼,孩子的父亲激动的直哆嗦,眼瞅着就腿软了。 “站直了。” 沈安一把提住了他。 赵祯今日突然对这个孩子亲近并非偶然。他以前也有过儿子,可体弱养不大。作为父亲而言,作为一个老人而言,在见到男娃时,他自然会艳羡,自然会亲切。 这只是人之常情,过度解读没啥意思。 赵祯见孩子没哭了,成就感顿时爆棚。 可他不知道孩子是被吓的懵逼不敢哭。 看看吧,皇帝摸着你的头顶,宰辅们围在边上,这等待遇换个人怕是都得哆嗦了。 “有多少?” 随后他被带到了晒场那里。 “仲鍼也来。” 赵仲鍼拖在后面没上去,等赵祯回身招手时,他楞了一下,这才有些不情愿的过去。 这是少年的叛逆心理,只是场合不对。 “官家,人到了他这岁数,都倔着呢,大人说话都不肯听。” 沈安必须要解释一下,否则赵仲鍼回去怕是会被高滔滔给念叨半年。 赵祯含笑道“我知道,当年……” 当年刘娥垂帘听政,他在边上装鹌鹑,心中的火气就别提了。 别扭的少年过来了,赵祯含笑道“多看看是好事,只是不可废学。” 书是要读的,不读书就是异类。 “是。” 赵仲鍼应了,赵祯兴致勃勃的说道“当年我读书时总是在想着先贤们在想什么,那时候时局纷乱,战乱不休,可他们却从不畏惧,带着人游走各国,著书立说,那时的光辉……” 战国堪称是思想大爆发时期,留给后人无数瑰宝。 “要多看,多学,先贤的学问一生都无法学透,所以要刻苦……” 这话里的殷切教导让人眼红,可赵仲鍼却有些不以为然。 所谓的先贤学问是很牛,但他觉得去探索世界更牛。 这是个逆反期的少年。 “老实点。” 沈安低声警告了他,随后就是看粮食。 几个老农在诅咒发誓,用自己的祖辈和儿孙发誓。 “……官家,这地就是多施了金肥丹,旁的和隔壁一样……” “都在这了?” 袋子打开,赵祯抓了一把麦子在手中,甚至还吃了一粒。 很有嚼劲! …… 求月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