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风雨将至
少女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然后猛地转头看向旁边那个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 没有冰冷的气息蔓延开来、没有恐怖的压力一闪而逝，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季晓岛却宛若神经过敏般猛地攥紧自己的双手。 她感觉到了，尽管这所谓的‘感觉’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尽管无论是周围的环境也好，还是旁边那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好都与几分钟前别无二致，但少女第一时间做出了毫无根据的判断—— 他变回来了。 季晓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但她就是近乎于顽固地如此想着，就像无数一厢情愿的偏执狂般坚持。 两者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大多数偏执狂所坚持的事物都是在精神或物质层面能让自己得到慰藉的内容，比如很多影视、动漫题材中那些抱着尸体自我催眠‘没事的！他/她/它一定没事的！’的悲情角色，走的基本都是这么个流程。 而季晓岛则与那些‘大多数’截然不同，因为从她个人的角度来看，之前那短短几个小时中的墨要让自己舒服得多，尽管一点都不明显，但那细微的情绪波动以及些许不易察觉的‘人味’却并非虚幻，而是货真价实的出现在了那家伙身上。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无论是再怎么渺小的‘白’，只要它出现在一片纯粹的‘黑’中，都会变得明显到近乎于刺眼。 按理说，少女应该对此感到欣慰才对。 事实上，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或两瞬间感到了深深的欣慰。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完全没有来由的，毫无道理的不安。 季晓岛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份不安着实是有些荒谬，她从来都不是个傻姑娘，她之前也曾有很多次思考过，如果旁边那个令人讨厌，却又让自己有些放心不下的家伙变成一个正常人，那么未来的发展又将会怎样。 十有八九，自己会喜欢上他吧...... 想到这里时，饶是绝大多数时间表情都宛若一个冷面杀手的季晓岛，脸颊也会情不自禁地升起两抹红晕。 就像身边绝大多数人所理解的那样，少女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和墨走得太近太近了，虽然看上去完全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但恰恰就是这份‘一厢情愿’才更能说明问题。 就算看起来很没有道理，但就连她自己都怀疑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个名叫季晓岛的孤僻女孩，对那个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家伙，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俗套的情愫在里面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被系统、被加雯乃至被自己都定义为‘无心’的季晓岛，也脱离不了人的范畴。 与墨不同，尽管季晓岛是个从客观角度上来看性格极度乖僻的女生，但她仍然有很多很多自己所珍视的事物，也同样有着正常人都有的感情。 对父母和姐姐的亲情，对那些虽然她自己并不想承认，但确实让她讨厌不起来的语宸、伊冬、崔小雨、墨檀等人的友情。 既然如此的话...... 想到这里，季晓岛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额角，通过物理手段让思考在此刻终止，然后宛若无事发生般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悲哀。 她大概有猜到，旁边那个家伙能恢复正常......或者说是恢复不正常，大概率跟自己刚刚那句‘不对劲’有着绝对的联系。 没错，尽管没有丝毫征兆，但少女依然坚信那个看似和几分钟前并无半点不同的男人已经‘变回去’了，并自以为是地将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有些后悔，但如果重新来一次的话，季晓岛依然相信自己会再说一遍‘你不对劲’。 比起现在的墨，之前那个能够明确让自己觉得有在‘高兴’，而且还出现了少许‘人味’的墨更让人觉得舒服，至少没有现在这么令人厌恶。 但因为就连季晓岛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 如果放任他继续那样下去的话，等在尽头的绝不会是‘救赎’。 如此荒诞无稽的想法，却依然被付诸在了行动上，并取得了成功。 倘若有人试图通过文字去刻画自己现在的心情，恐怕只会出现大段大段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的傻话吧。 少女自嘲地笑了笑，悠悠地轻唤了一声：“墨。” 没有回答，尽管自己能确定他是醒着的，但想想之前那个对凉咖啡抱有期待，还明确告诉自己‘没有发烧’的他，季晓岛依然感到了一阵有理有据的不快。 【如果他能始终保持那样，甚至慢慢变得......】 季晓岛用力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抛出脑海，淡淡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几秒种后 墨转头看向少女那张清冷的侧颜，嘴角翘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还不错。” ...... 游戏时间am06:59 在季晓岛的示意下，李佛将马车停在了距离皇宫大概有三条街远的某条大路旁。 “你最好抓紧时间。” 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下一秒 世界被冻结。 ...... 游戏时间am07:01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守序善良的默，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嗯，又是断片。” 短暂的黑暗后，重新恢复了意识的墨檀先是无声地感叹了一句，然后便睁开双眼，用力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冲半米外正叮叮当当敲着什么的有翼美少女笑了笑：“早。” “早~” 一身工匠打扮，正半跪在湖边的季晓鸽笑嘻嘻地丢给墨檀一个看起来纯天然无污染，更重要的是大概率尚未被她‘加工’过的橙黄色果子，莞尔道：“尝一个，这是我和牙牙之前摘的，味道有点像芒果。” 墨檀接过对方丢来的果子，并在第一时间低下头开始逐字逐句地检查物品说明，看起来紧张的一批，实际上确实紧张的一批。 “没礼貌！” 季晓鸽白了墨檀一眼，嘟起小嘴道：“我没有对它做什么奇怪的处理啦，话说回来，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有多忙啊，睡的比安东尼都勤了。” 因为有某个过于耿直的天赋存在，不能随便扯淡的墨檀只得讪讪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挺忙的。” 鉴于前些日子有意增加‘黑梵’的上线时长（线下主动人格转换），所以当下阵营为‘守序善良’的角色‘默’游戏时间被压缩了不少，虽然还不到在无罪之界中全天候昏迷的程度，但每天也就能在线那么四五个小时，算起来确实跟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安东尼差不多了，甚至还有过之。 因为他的回答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所以【骑士精神：诚实】的判定机制也就没有触发，算是给他蒙混过去了。 不过季晓鸽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掉当前的话题，只见她放下了那柄造型精巧的符文合金改锥，然后抱着膝盖原地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墨檀继续问道：“哦？都在忙什么呀？” 【其实也没什么啦，主要就是带着在宗教意义上颇负盛名的圣山战士和一帮子头脑不正常的狂热黑暗势力干了一架，顺便在这个整个大陆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谋划一些难以启齿的计划罢了~】 墨檀自然是不能如此实话实说的，所以只能继续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两句似是而非的东西，顺便啃了一口那颗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果子以掩饰尴尬。 味道确实有点像芒果，不过要更清淡一些。 “该不会是在陪女朋友吧？” 漂亮的半兽人美少女促狭地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冲墨檀眨了眨眼。 而已经习惯被季晓鸽如此开玩笑的后者也只是毫无压力地回答道：“想太多啦。” “嗯哼，用我妹妹的话说，男生在我这种一百分的美少女面前就算确实有女朋友也会顾左右而言它哦。” 季晓鸽笑嘻嘻地说出了自家妹妹夹杂着大量主观倾向且颇具一定道理的推断，毫不做作地如此说道，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含蓄。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在含蓄。 毕竟就算从再怎么严格的角度上去分析，墨檀面前这位少女在颜值方面也都有着能在百分制试卷中考到两百分的水平，性格也同样很让人喜欢。 所以墨檀只能耸了耸肩，重新把【骑士精神：诚实】的技能说明编辑成消息发给季晓鸽一份以洗清嫌疑。 “哎，你这样就没意思啦！” 结果少女却很不买账地皱了皱鼻子，抱怨道：“玩笑都不好开了。” “比起用自家妹妹的犀利言论来抨击我这个无辜者......” 墨檀耸了耸肩，试图让对方降低相关类型的玩笑频率：“夜歌你完全可以开一些其它玩笑嘛。” 结果季晓鸽却华丽地无视掉了墨檀的后半句话，掩嘴坏笑道：“确实，我妹妹对你的印象真是相当差呢。” “姐控。” 墨檀言简意赅地做出了总结，笑道：“听说她也玩这个游戏？” “是啊是啊，她跟我一样是休闲玩家，风景党！” “原来如此，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没过来砍我了。” “我倒是有叫过好几次晓岛，想让她过来跟大家认识一下，顺便洗清对你的误会来着，不过她似乎没什么兴趣。” “我很欣慰......” 墨檀实话实说，毕竟参考季晓岛在现实中的‘墨檀’面前抨击‘默’的态度，以及那姑娘浑然天成的杀手气质，他总觉得要是在无罪之界里碰到那姑娘的话自己八成会很惨。 哪怕季晓岛是个风景党！ “欣慰什么呀，你不是也说晓岛那个舞台剧演的超棒嘛！” 季晓鸽嘟起嘴抱怨了起来，对墨檀那松了口气的态度感到分外不满：“而且我妹妹也超漂亮的，是冰山美人哦！” 虽然不知道见面和颜值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墨檀还是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是是是，等以后有机会的~” “啊！暴露了！我一说晓岛很漂亮你口风就改了！” “我没有......” “大色狼！” “我不是......” “你就是！” “我发誓，此时此刻在你面前的我绝对不是色狼。” 配合季晓鸽胡闹的墨檀一脸严肃地举起了手，斩钉截铁地发了个誓。 然后就直挺挺地砸地上了。 看起来就跟...... “遭天谴了？！” 一脸茫然的季晓鸽挠了挠头发，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墨檀，喃喃道：“你真是色狼呀？” ......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 【重连开始......】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混乱邪恶的墨，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游戏时间am07:04 仅仅只在马车里昏睡了五分钟的墨重新睁开了双眼，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位‘冰山美人’，微微颔首。 “还算准时。” 与自家姐姐一起卡着上线时间躺进游戏舱的季晓岛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便轻轻踹了一脚面前的隔板：“继续赶路吧，阿斯托尔。” 李佛恭谨有礼的声音立刻从车外传来：“遵命，夫人。” 很显然，附近已经开始出现‘眼睛’了。 马车开始继续移动，驶向远处那阴云密布的皇城 ...... 十五分钟后 游戏时间am07:20 墨牵着季晓岛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走下了马车，对大步迎来的罗伯特·迪戈里侯爵以及穆迪·伯克伯爵行了一礼，表情与声音都无比生硬：“我来晚了，迪戈里阁下、伯克阁下。”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同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沉痛表情，略去了寒暄，无声地对墨点了点头。 他们都很清楚，是什么让永远都让人觉得如浴春风的罪爵变得这般阴沉。 “寂祷先去那边的行宫吧，你那几个姐姐，还有皇后殿下和米兰达侯爵都在那里。” 迪戈里侯爵深深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季晓岛无声地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捏了捏墨的手便悄然离开了。 两分钟后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陛下？” 看不出表情的罪爵攥紧了双手，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议事厅的正门还关着。” 伯克伯爵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时间已经到了，在我的印象里，陛下他还是第一次......” “穆迪。” 迪戈里侯爵沉声打断了自己的老友，然后轻轻拍了拍罪爵的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 “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