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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132)

    连天花板都被斜射进来的夕阳照得发亮,黄澄澄一片,整个房间连同卫桓都一起都被浸泡在亮晶晶的糖水里。

    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这么好看可没谁招架得了。

    卫桓名义上是给自己找理由,可脑子里却把云永昼的优点都数了个遍。这家伙实在太好了,哪儿都好,连买的这个小别墅都这么好。这样想着,卫桓不由自主往外走,之前虽然经常在这里借住,但是那时候每天过着走钢丝的生活,从来没有好好享受一下。

    这片湖不算特别大,很僻静,湖面上总是笼着一层迷濛的水汽,太阳很快就要彻底泡入温吞的水中,只冒了最后一点尖,橘红色泛滥在涟漪的缝隙。天空渐渐变成深蓝色,一点点吞没太阳还没带走的暖色调。

    卫桓走到湖边,嗅到一股淡淡的水的气味,这还是他头一次走得这么近,湖边的草长得很高,蹭得卫桓脚踝发痒,昆虫躲在里面发出此消彼长的声响。他坐下来,拔了一根青草,草根叼在嘴里望着远处太阳的尾巴。

    这一路以来他经历了太多,腥风血雨里淌过来,现在终于可以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安安静静地过着小日子,他只觉得满足,尽管他和云永昼之间永远有无法填补的七年空缺。卫桓偶尔也会想,这七年里云永昼是怎样度过的,他有没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步坚持下来的,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重生回来的那个他。

    这些他都没有机会知道,但是没关系,他和云永昼还有好长的未来。

    天色黯淡下来。他想着云永昼应该快回来了,于是准备站起来回家,可大概是腿软后遗症,他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就踩在了一块湿漉漉的鹅卵石上,一脚踩在了水里。

    落进湖水之中的卫桓下意识想要划动手臂,可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被一个金色的结界包裹住,如同水底的一个气泡。

    卫桓觉得讶异,他竟然可以呼吸。忽然间,这结界发出耀眼的光,光芒渐渐的覆盖掉深沉的湖水,变成一片空白。

    他试图移动自己,他可以向前走,这耀眼的白色逐渐隐去,视线开始恢复明晰。

    这里不再是湖底。渐渐睁开双眼的卫桓愣住了。

    陷入沉黑之中的山谷,漫山遍野盛开的蓝色勿忘我,还有悬浮在浓郁夜色里星星点点的萤火。

    这是他们在山海祭获得的奖品,是萤火之园。可卫桓不明白,他曾经回去找过那个地方,已经被重新开发,成了高楼,那个无人问津的山谷早就不复存在。

    这里是他造的结界吗。

    卫桓轻轻抬起手,一朵勿忘我飞上来,落在他的掌心,柔软的花瓣微微摇晃。

    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地方,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记着勿忘我的夜晚。云永昼甚至将这花谷藏在湖里,想念的时候就来看看。

    这是属于他的秘密花园。

    脚步一点点向下,走向勿忘我花谷的深处,萤火一路跟着卫桓,萦绕在他周身。这画面太过熟悉,令卫桓几乎回到了少年时代。

    山谷的最深处没有勿忘我,而是一片柔软的草地,绿茵茵的,被星光一样的萤火点亮,散发出青草的香气。

    卫桓坐上去,仰着头望着头顶的下弦月,连夏夜那种潮湿又静谧的感觉都被他还原出来。

    云永昼是不是会经常躺在这里?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听见植物破土的细微声响,他侧过脸,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逐渐生长出一株植物,宽大的叶子包裹着,扭动茎干钻出来,叶子被夜风一吹,懒洋洋舒展开,里面露出一个含苞的花朵,雪白雪白的花苞,晕着淡淡的光辉。

    奇怪。

    破土的声音越发多起来,左边,右边,到处都是。卫桓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周围忽然间生出许许多多的雪白花苞,随着夏夜的风摇曳生姿,可没有一朵绽放开来。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花hellip;hellip;好奇心一时作祟,卫桓变出风绸勾了一朵来,这花苞漂亮极了,可不像早上的花树,一碰就开。

    无论卫桓怎么做,那花都紧闭着。

    这是云永昼造出来的幻境,会不会得用他的妖力才能唤醒?

    想到这一点,卫桓便运了金乌之灵,身上焕发出金色的光芒。光渐渐隐去,与此同时,躺在他手心里的花苞也一点点绽开花瓣。

    没有丝毫香气。

    雪海棠?

    柔和的浅金色光芒中,重重叠叠舒展开来的花瓣里,一张折叠了好多下的纸缓缓升起,打开。

    这是hellip;hellip;信?

    卫桓心里有点忐忑,他其实并不打算要偷看什么,这一切都来的太意外太巧合。可这张纸已经摊开来摆在他面前,而且这字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毕竟就在傍晚时分他还因为简单的爱你两个字心动不已。

    这是云永昼亲手写的。

    卫桓握住那张展开的纸,奇怪的是纸张的下缘有些烧焦的痕迹,但只有一点点。

    这字迹风骨挺秀,一笔一划收敛有度。

    [今天听见你说,喜欢郑重一点的表白。

    我想了很久,可能对我而言,最郑重的方式就是亲手写下来,像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人类那样。

    我决定写下我所有的情绪,但我知道,大部分的时间这些情绪都像是一潭死水,我不想你看见。

    但如果有好的,我大概会挑出来,在某一天给你看。

    算了,不会有那天。]

    卫桓的心颤了颤。

    这是给他的,他从来不知道。

    他将这纸好好收起,心里忐忑又期待,一番挣扎之下他还是选择运灵,变出许许多多金色的光点,夜露般缓缓降落在这些紧闭的花蕾之上。

    滴上去那一瞬间,数不清的花朵一一绽放,静谧山谷的伸出开满了雪白海棠,每一朵里面都悬浮出一张纸,或长或短,写满了字。

    卫桓的手指动了动,又一张纸朝他飞来。

    [这是决定要给你写信的第二天,这个开头挺失败的。这一张也不准备给你看。今天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其实想帮你包扎,但迟了一步也找不到理由,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别人受伤会比我自己受伤还疼,是那种心口封闭起来的闷疼,这没道理,我胸口并没有受伤,好奇怪。

    但你还是走到我面前了,你对我笑,说等会儿一起去吃饭,这闷疼又在瞬息间消失了,很奇怪对吧,好像你就是那个伤口一样。

    但我要回总理府参加晚宴,我只能拒绝你。晚上我坐在盛宴的贵宾席,看着那些精致的食物和虚假的笑脸,满脑子都是你,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你吃这些东西的样子,你就坐在我的对面。

    你的小犬牙露出来,笑着说,小金乌,这个超级好吃。

    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又有些钝痛。

    你就是我的伤口吧,我想。]

    卫桓已经不记得这究竟是哪一天,他的心情复杂,想哭又想笑。

    [你有时候一下子冲到我的面前,用那双小动物一样狡黠的眼睛盯着我,然后你会忽然间笑出来,露出你漂亮的牙齿。

    我发现自己有时候会盯着你的笑出神,尤其是你的嘴唇,我知道这不正常,所以我尽量避免眼神在你的面孔上停留。

    没人陪着我长大,也没有谁告诉过我,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像一场慢性病,忐忑、不安、慌乱和耻于言说的痛苦日复一日折磨着我。

    你是病原体,也是唯一能救我的药。]

    雪海棠安静地开放着,甚至不敢透露出一丝香气,怕被人知晓她们的存在。

    [遇到你之前,我认为生命就是黑暗中戴着镣铐的独行。自出生以来,我的愿望只有毁灭禁锢与枷锁,我是为摧毁而生的。

    但你的生命干净,柔软,被爱包围,我们是毫无交际的两个极端。

    我是冷的火,你是暖的风。

    有时候我想,或许我是羡慕你的,因为羡慕而喜欢。可又不一样,羡慕应该是令我渴望得到你的生活。

    可我渴望得到你。]

    一个个字写得笃定而漂亮,漂浮在夜空之中,被莹莹星火照得虚渺,就像他无妄的欲求。

    [今天在对弈台上,你穿那件红色上衣很好看。我一下子晃了神,被你的小把戏骗了。

    挺丢人的,但你后来送给我一束花。

    我没有伸手,因为我知道你也会送别人花,自作多情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习惯。可我转过身,你又出现了,还强行把那束花塞在我手里。

    那束花我带回家了,可我不知道怎么保存,只能用金乌结界护住,足足两层。

    我一夜没睡好,早上天不亮就醒了,一抬头,金乌结界里空荡荡的。

    那束勿忘我果然还是消失了,没有一丝痕迹,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以后我再也不要接你的花了。]

    卫桓不由得笑出声,这是什么小孩子发言,明明就很喜欢。

    对啊,明明他也是喜欢的,为什么当时就是没有发现呢。

    [运动会长跑完,你说你腿软,往我身上扑,我躲开了。

    一整天我都在后悔。

    我应该装作腿软摔下去,我们倒在一块,谁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下次不躲了。]

    可是你还是躲了。卫桓心里埋怨着,他每一次都躲开了,虽然他没皮没脸,什么都不在乎。

    但如果云永昼哪次能伸开手抱住他,他大概会开心得疯掉。

    [我在总理府的射箭室听见你父母离开的消息,当时我的箭就偏了,为此还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后来在葬礼上看到你,沉默地抬棺,沉默地和他们拥抱。明明我没有多少同理心,可我好像能感同身受。

    葬礼的第二天我又去了,放了一大束百合。]

    [暗区的夜风,凌晨四点天台的吻,不死城的战徽,你是世界上最具杀伤力的小动物。

    长着毛绒玩具外表的杀手。]

    卫桓自言自语,这家伙哪来这些奇怪的比喻hellip;hellip;明明平时一句话都不说,这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话都写出来了。

    [当我决定好明天和你表白这件事以后,我翻了一晚上的信,竟然没有一封拿得出手。

    失败,我为什么要写,我又不是诗人。我决定一张也不拿了。]

    幼稚鬼,卫桓忍不住笑起来。

    可当他看到下一张的时候愣住了。

    是一张曾经被揉做一团的白纸。

    下意识令卫桓立刻感应到这是哪一天。他轻轻招了招手,剩下的纸张也一起过来。

    [你走后的第七天,我还是决定写下去。]

    [你走后的第十天。]

    [十一天。]

    [十二天,我梦到你了。]

    [十三天,夜里我疼醒了,照镜子的时候取下纱布看了看,空荡荡一个血洞真吓人。如果你哪天真的回来了大概会吓到你,明天我就去挖一只眼睛装进去。]

    [十四天,这颗眼珠的瘴气差点害我全妖化,疼。]

    [四十天,昨天我差一点把所有的信都一把火烧了,但我后悔了。

    这么一点念想,我还是要留给我自己。]

    卫桓摸着之前纸张的边缘,终于明白原委。他无法想象云永昼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燃着这一把火,又怎样任它熄灭,一张张重新拾起,将它们封印。

    一张纸缓缓落在他掌心。

    [一百天,我昏迷了三天,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还是回来了。手断了,只能操纵光来写字。

    时间为什么变得这么长,停滞了一样。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只是站在一潭死水里等一个奇迹,即便我在某个未知的日子死于战斗之中,那一刻的我应该也怀抱着你会回来的这个希望。

    我抱着希望等你回来。

    但我不抱任何希望地爱着你。]

    第120章 番外三:流萤秘辛

    [第一百二十天, 我想替你的父母扫墓, 但是我进不去,最后在九凤家转了一圈, 给你们家设了一个结界, 我不希望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任何不好的东西。

    我拿回了之前想要送给你的告白礼物, 那个手环比我想象中漂亮一些。

    真残酷,一根肋骨被抽出来的空荡和痛苦远不及你拿走这颗心, 是我当初始料未及。]

    [今天是第两百二十天。我终于入职了, 原来当教官是这样的感觉,但我一定是一个失败的教官, 我缺乏对学生的关爱, 也没有什么可以说出口的鼓励的话, 如果是你一定不一样,你会是最好最受欢迎的教官。由我来实现你的理想,实在是次等的替代品在鸠占鹊巢。

    你要是也这么觉得,就快回来。]

    卫桓的眼泪明明已经落下来, 可手指却在抖, 他看着这每一个字都觉得心痛。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触碰到云永昼的那七年, 他甚至连过问都觉得痛苦,可如今这些痛苦就这么血淋淋地被剖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卫桓觉得自己好像在自我凌迟,刀是他,鱼肉也是他自己。

    [第两百三十五天,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买了一栋房子。我知道如果你看到一定会嘲笑我,拿小少爷的绰号来讽刺我,但这笔钱是我私底下为接了一些任务攒到的,当然是比较危险的任务。其实这笔钱在你走之前就攒的差不多了,不过后来你走了。

    我本来想,你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要买下这栋房子?就像手环一样,没有主人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但是我想或许你会回来的,你如果回来我就带你来这里,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女孩子住在一起,那些陷害你的阴谋我去找出来,我去报复,你们过最平淡最普通的日子。

    生日快乐,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强求。

    不过她最好比我更喜欢你。]

    看到这里卫桓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他怎么会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呢,他明示暗示过的每一句关于未来的表达都是与云永昼有关的,他刻意地在他面前提到孩子,提到追求他的姑娘,无非是想要这个冷冰冰的家伙给出一点反应,好让他多一些底气。

    但从来没有,云永昼不会给出任何反应,他永远沉默不语。

    [第三百六十五天。今天天气很好。

    不,其实不好,下了暴雨。我真庆幸我一秒钟都没有拥有过你,否则我现在应该会更痛苦更折磨。

    我们拥抱过,你贴在我后背的双手留下的痕迹烙穿我的躯体,我能看见里面百蚁噬心。亲吻过,以至于我时不时神经质地企图毁掉暗区所有的天台,或者毁掉那些霓虹,最好一把火全烧干净。我这么阴暗,偏执,卑鄙,天降厄运且自甘堕落,我想毁掉关于你的一切。

    凭什么我一秒钟都没有拥有过你。]

    这张纸的字迹比别的更潦草些,他能看出情绪快要失控的痕迹。

    [第四百天。我觉得好了一点。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你了,你笑着告诉我,别等你了,你过得很好,别等你了。

    我也不想等你,我也想与我的痛苦和解,告诉它们别来烦我,让我愈合,让我从这些折磨之中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