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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涔羞涩一笑,“今日打理了半天才出门,就觉着自己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儿。” 陈佶抬手帮忙正了正头顶丞佑冠,又细细从头到脚瞧了一番,青衣素履白靴,面色清净温润,细长的凤眼藏着的都是笑意,陈佶跟着心里也仿佛绽开了花。 进宫的朝臣们陆续到来,殷涔与陈佶一道进了雍明殿,默默立在了朝堂末尾,看着陈佶走上金銮殿二层台阶。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集体朝拜,台阶最上层的垂幔之后,一个模糊身影挥了挥手,“平身吧。” 虽说上回在骑射场上遥遥见过皇上陈泽,但此番于朝堂之上,殷涔见着垂幔之后的瘦削人影,觉得这人仿佛又瘦了,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也听出了气血两虚的味道。 按惯例各部尚书先呈报所属事项进展,以及各项需在朝堂商议事项。 元远山遇刺一案,大理寺卿姜晚笙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是被南城骚乱中恶徒所伤,对于此结果,元平誓不能服,然而姜晚笙将人证物证一一列了出来,最后连陈泽也发了话,关于此事的追究到此为止,辛尚允身为禁军统领当属失职,罚俸一年。 殷涔虽早预料到事情的发展必然如此,但此刻见到姜晚笙和辛尚允将戏做得如此足,人证物证拿出的如此天衣无缝,也深感这一切看似清清朗朗的背后,黑暗潮水的汹涌。 他要面对是这样一群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潮水湮没。 不知不觉早朝已过去一个时辰,众朝臣们商议事项皆已结束,陈泽问道,“众卿们还有何事要禀报?” 堂中沉默。 垂幔之后陈泽正了正身形,说道,“既然你们要问朕的话问完了,现在轮到朕来问你们。” 朝臣们面面相觑,今日这是? 殷涔也暗自犹疑,这是唱的哪一出?抬头看了看梁太傅,站在队列前端,微微佝偻着身子,却稳稳当当。 陈泽说道,“昨日督察院呈上来一道有意思的折子,此奏折上写着,此人过去一年向朝廷、户部、内阁递交过合计十二道上疏奏折,均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如今万般无奈向督察院写了一道状告奏折,这才递到了朕的手中。” 堂中众人发出了小小骚动,有人轻轻碰了碰户部尚书毛盈泰的胳膊,“毛大人可知此事?” 毛盈泰面色黑沉,撇过胳膊低声冷言回道,“并不知情。” 说着却不自觉朝祁言之看了两眼,对方正襟站立,面色平静。 陈泽继续道,“诸位可想知道这折子里都写了些什么?” 众人都噤了声。 陈泽道,“折子由督察院左都御史邹横空呈上来,不如就由他来告知诸位吧。” 邹横空出列站到堂中,殷涔看到,这位平平无奇邹大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年约中等,身形矮小,从背后看不到面目如何,但莫名有股子干练挺拔气息。 堂中之人拱手垂目,声线平稳徐徐道来,“此奏折由云南昭阳府沧源县知县秦念衾所呈。” 秦念衾?殷涔被这个名字晃了下心神,好熟悉,似在哪听过……猛然间想起还是多年前初入太子府时,梁太傅在书房跟陈佶授课时,拿过此人的殿试卷子给陈佶看过。 殷涔伸长脖子望向金銮殿,正碰上陈佶也微微惊讶的眼神看过来。 邹横空继续道,“秦县令于五年前被派往沧源县,虽只是一介小小知县,却也将这与世隔绝深山之中的小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但他有一事不甚明了。” 邹横空顿了顿,略微抬高了声音说道,“这五年来他查看了沧源县,乃至昭阳府的大小地界、民生百态,发现此地虽比不过江南富庶之地,但物产仍可算丰富,却不知为何,坐拥物产丰饶之地的当地百姓越过越穷,且在他上任之前匪患横生,上任之后他肃清了匪患,但多年来于民生却无甚发展,百姓苦,县衙自然也收不到什么税赋,他这个知县当得也颇为愧疚。” 堂中有人问道,“邹大人可否说得更清楚些,沧源县所产物产都有哪些?” 邹横空扭转身体,朝问话方向答道,“沧源县盛产茶叶、盐,以茶为最盛,占了整个云南茶业的十之五六。”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满堂骚动,窃窃私语之声大得台阶之上的陈佶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茶有盐,竟也能民不聊生?” “这茶盐都是官制,莫不是……” 陈泽在垂幔之后清了清嗓子,朝堂中瞬间安静下来。 陈泽开口道,“户部尚书毛盈泰,云南昭和府今年共缴税银多少?” 毛盈泰出列,拱手道,“回皇上,昭和府今年共缴十个月税赋合计六千两。” 朝中众人又是一脸震惊之色,这次却掩住了口鼻不再私语。 茶盐大州府,近一年税银竟只有六千两?钱都去哪了? 毛盈泰话音刚落,陈泽严声再问道,“毛盈泰,昭和府今年所产茶共计多少?” 毛盈泰面上隐隐渗出汗,吞了吞口水,答道,“回皇上,据户部在案记录,昭和府今年所产茶共四十万斤。” 陈泽又问邹横空,“邹御史,折子里又是怎么说?” 邹横空再答,“回皇上,秦知县亲自走访昭阳府各大小茶山、茶场、茶商,今年十个月拢共统计所产茶,除掉递交司礼监约500斤贡茶外,余下约合计两百余万斤。”